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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乌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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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七站在车顶上,苗仪趴在他肩上,混凝土搅拌车靠着惯性继续往前冲,要是不管不顾,就会冲出山头,坠落山崖。

    “转转转转转转……”

    “快转!转!转!转!”

    “到边了!刹车!刹车!!”

    “死啦!完啦!我还没吃够鸡肉罐头啊!”

    苗仪的叫声不绝于耳,从一开始的大叫到最后的惨叫,不到十秒钟时间就出现了五次声调变换,猫语的复杂性其实并不比狐狸语差多少。

    惊吓过度,它的指甲抠进了顾七的衣服里,刺到了肩膀的皮肤,顾七歪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能转我早就转了,能刹我早就刹了。”

    藏在暗处的乌鸦反应很快,在搅拌车冲出围墙后,就立即改变了战术,固定住方向盘,加快车速,让刹车失灵,顾七失去了对车的控制,只能用锁链拉起苗仪,冷静的思索着对策。

    苗仪听到他的话,楞了一下,又嗷嗷乱叫起来:“那就跳车!快跳车!”

    “如果现在跳车,之后怎么办?”顾七说着把链子探进了驾驶室。

    苗仪很想说句“之后就能活着”,但已经来不及了,车头撞在山崖边的土堆上,猛的翘起来,飞出了山头。

    “嗷——”它眼泪都急出来了,不再管顾七,飞身往后一跳,希望能扒住山崖的边缘。

    可惜一条链子从后面伸过来,又缠住了它的腰,把它拉回原位。

    “听说猫有九条命,你摔下去最多摔没了一条,怕什么。”顾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支烟叼在嘴上。

    “放开我!不要拉我垫背,我就一条命……”苗仪被绑在顾七肩上,闭着眼睛四脚乱舞,像是在游泳。

    舞了一阵,它意识到自己没有在下落,微微睁开右眼瞄了一下,终于确定自己还能继续吃鸡肉罐头。

    顾七蹲在山巅上,背朝下,右手伸直,拉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正在努力的点烟。

    “闹够了?”他嘴里的烟头朝上,火苗也朝上,点得十分困难。

    “够……够了,你是存心想看我出丑吧?为什么不事先说明一下?”苗仪觉得脸很烫,它第一次知道猫也会脸红。

    “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顾七深深吸了口烟,继续说道:“工地里没人,只是纯粹的陷阱,乌鸦应该就在土堆那里,如果在山顶上跳车,我还是会中他的招,没办法走到土堆那里,倒不如让他以为我们都死了,等他放松警惕之后我就发动突袭,巫术再厉害也不能像能力那样随心而动,只要够快,就能把他杀死。”

    “嗯,你怎么知道他是乌鸦?”苗仪对乌鸦的了解远不如顾七。

    顾七用左手从身后拉起条锁链来,链梢卷着一个麻布袋,那是他在搅拌车坠崖前的最后一刻从驾驶室摸出来的。

    “巫术不是能力,必须借助某些媒介才能施展,这种袋子就是乌鸦最常用的媒介,里面装的一些烹煮、晾晒过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奇怪的味道,在使用巫术的时候袋子会变热,巫术越强袋子就越热,气味越浓,你一开始闻到的气味是土堆那边传来的,就是因为工地里的还没使用,在我走进去之后才开始发热。”他抽着烟解释道。

    苗仪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问题是你刚才一上山头就被发现了,他离着老远就能影响你,你现在再上去,他还是会发现你,你还是走不过去吧?”

    顾七点了点头:“我想了两个方案,等抽完这支烟就上去试试,总有一个能行的。”

    苗仪放下心来,肚子担在顾七肩膀上,四只脚和尾巴自然的垂着,絮絮叨叨的埋怨顾七吓得它减寿数年,猫本来就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寿命,经过这么一吓,至少没了三个月。

    顾七静静吊了十分钟,转头问道:“准备好了没?”

    “等等等等,先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免得我又得满脚的汗。”苗仪紧张的抓着顾七的衣服。

    “第一计划是速度,施展巫术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能在巫术施展出来之前跑到土堆,我就可以站在原地用锁链攻击;第二计划是你来带路,巫术是针对人的,对猫不起作用,你带着锁链走过去,不要战斗,想办法把锁链固定到某个地方,我拉着锁链就可以过去了,不会出现方向错误。”顾七说出了他在搅拌车顶上想出来的计划。

    “好主意,第一个计划我们能一起行动,你战斗,我指方向,更稳妥一些;实在不行再用第二计划,毕竟……我不太靠得住。”苗仪说得很谦虚,换言之就是不太愿意单独去,因为会挂。

    “抓紧。”顾七开始收锁链,身体被拉向山头,先是走,然后在山崖上奔跑起来。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时,他用力一蹬山壁,高高跃起,飞身跳上山头,但并没有落地,而是从背心伸出六条很长的锁链,撑着地交替前踏,身体悬空往前快速移动,每一条锁链都有七八米长,一步能跨出去很远,前进速度比那辆混凝土搅拌车要快得多。

    “啊啊啊——章鱼博士啊!”苗仪又被吓到了,被迎面的风吹得眯起了双眼,指甲又插进了顾七的衣服。

    “我觉得更像蜘蛛,用脚的话我连你都跑不过,用这个方法跑是最快的,只是会比较费力。”顾七的声音比先前小了很多。

    要撑住身体,锁链就不能太细,因此奔跑时要用到大量锁链,虽然比人间链狱要好一些,可是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控制锁链,只要有一个链环出问题他就得摔得鼻青脸肿,短时间冲刺还可以,长距离奔跑的话精神承受不住。

    然而速度虽快,他刚才被搅拌车带出去太远,回来的路程太长,只跑到一半,顾七的眼睛又开始发痒了。

    察觉到这一点,他立即收回锁链,落地后又往土堆所在的位置滑出去一截,自然,又把苗仪吓得鬼叫起来。

    “不行?”它跳到地上,看着顾七。

    “不行,你上,固定好锁链后轻拍两下,我就过来;遇到危险时无论是咬也好抓也好,或是做出剧烈的动作,我都会立即把你拉回来。”顾七左手揉眼,右手放出锁链缠住苗仪的腰腹部,像是给苗仪穿了件链甲。

    苗仪这次没有犹豫,立即朝土堆跑去,商量战术的时候怎么胡闹都行,可一旦确定了战术,在战斗时是绝不容许迟疑的,否则就是害人害己,作为一名资深祷师,它深知这一点。

    猫是行动无声的动物,狸花猫的肌肉发达、体格匀称、四肢长度适中,苗仪这一跑倒是跑出了几分霸气,很快就来到了土堆区域前。

    它回头看了一眼,见顾七已经收着锁链往这边走来,他收得很慢、很谨慎,以免影响到苗仪的行动。

    苗仪有些紧张,双瞳绿光更盛,走上了第一个土堆。

    土堆比它高,站在上面才能看得到周围,它慢慢前进,每走上一个土堆都会停一会,观察一番才继续走,花了五分钟时间才走过了十多个土堆。

    顾七走得更慢,他在苗仪行动时放锁链,停下来后才收锁链前进,五分钟时间移动了十多米,和先前用锁链奔行时相比,慢得像是蜗牛。

    …………

    苗仪踏上了第十七个土堆,依旧没有感觉到异常,但是刚要移动,它就感觉到脚底传来了震动。

    震动很轻微,但脚底的肉垫十分敏感,一直绷紧的神经仿佛被震断了,苗仪猛的原地跳将起来,快若闪电,避过了从土里伸出来的那只苍白、枯瘦的手。

    那只手应该是想要抓它的脚,只有手掌部分伸了出来,一把抓空,立即又伸出来一截,再次抓向苗仪的后脚。

    猫的反应比人要快得多,但是在空中无法借力再跳,苗仪吓得脸都变形了,猛的抡了一圈尾巴,扯得脊椎骨隐隐发疼,身子转了小半圈,拼命把四只脚歪向左侧,再一次躲过了伸来的手指。

    苗仪已经达到了跳跃的顶点,即将下落,它活命的希望就在顾七手上,可是收回锁链是需要时间的。

    一个人直挺挺的从土堆里坐起来,闭着眼睛,尘土不断的从他的发间、采上滑落,这是个老者,看起来应该是个西方人,留着一头白色的波浪长发,脸色灰白,额头上画着一只眼睛,满脸皱纹、眼袋干瘪,嘴唇颜色很深,不出来是紫是蓝,像是个年华已逝的摇滚明星。

    直到他猛的睁开眼睛,与苗仪对视。

    他的眼白已经十分混浊,呈灰色,瞳孔上也蒙着一层膜似的东西,但是这层膜没能掩盖住他眼瞳中的血红色,乍一睁眼,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染红了,在他起身后,那股怪味就变得很浓,显然,老人就是顾七和苗仪在找的乌鸦。

    苗仪歪着头,张着嘴,斜着眼睛,盯着乌鸦的眼睛,移不开视线。

    “哈!”乌鸦朝苗仪露出了邪恶的微笑,朝苗仪哈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朝它的抓去。

    锁链终于崩直,苗仪被扯得向后飞出去,沿途留下了数滴从嘴角滑出来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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