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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遇连生,求助忘忧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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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生将手帕摊开,敷上柳鸢儿的后背,炙热的触感让柳鸢儿微微一颤,眉睫稍稍动了动,方才半梦半醒间,她就觉得背后好像被人用叉子划来划去,不疼,却能感觉到触碰,此刻麻药的药性退去,加上热毛巾的作用,她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出声。

    “娘娘稍等片刻,待我敷药包扎,痛意便可缓解。”连生一面清理伤口,一面将白色的药粉洒在柳鸢儿的背上。

    不得不说,这药极具功效,仅是一瞬,柳鸢儿的疼痛就缓解不少,背上一阵清凉。

    “娘娘,伤口已经包扎,好生休养,半月便可复原,切记不可碰水,也不可碰辛辣性寒之物。”

    柳鸢儿这才注意到,离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白衣,容颜秀丽,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无邪的纯净,可眼神却是那么的高雅,好似蓝天白云,高山流水。

    他是谁?

    少年不慌不忙地将床边的纱布与残渣收入药箱,偏头朝柳鸢儿微微一笑,柔声道,“娘娘记得按时服药,连生先行告退。”

    不等柳鸢儿回答,那少年已退出纱帐之外,他的脚步不疾不徐,阴暗的光线里,他的背影略带寒意,与温和的面容大不相同。

    随后,纱帐外站着的一排御医也先后退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和轻萝。柳鸢儿轻轻叹了口气,孤独无助的感觉悄然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深知,在这儿,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掌控,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个暴戾的皇帝处死。

    柳鸢儿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慌乱害怕到无法自持。

    她需要勇气,让她面对这一切。

    稳定住情绪,她开始思考怎样才能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

    她得先回柳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暮妃娘娘,该吃药了。”

    轻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鸢儿接过药碗,深棕色液体在白玉瓷碗里打着转儿,一股薄荷的香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寻常中药大多刺鼻难闻,难以下咽,这药却清新可口,有点杏仁莲子汤的味道。

    柳鸢儿坐起身来,披衣下榻,将碗放在床前的木制小桌上。在床上趴了两个多钟头,脖子有些酸疼,她抬起手想揉揉脖颈,背上却一阵刺痛。

    “娘娘,切不要乱动,连公子说伤口还未愈合,望娘娘小心才是。”轻萝慌忙扶着柳鸢儿坐下,俏丽的面容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连公子?”

    约莫是刚才为自己上药的少年。

    在这封建的古代,女子露足都是大忌,更何况露背,先不说柳鸢儿的身份是皇帝的妃子,就算是平凡女子,这也是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柳鸢儿倒不是在意自己的背被男人看了,而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为自己上药。

    提起连生,轻萝的脸红了红,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之态,“连公子是太后娘娘请进宫来的民间大夫,方才便是连公子为您医治。连公子医术高明,宅心仁厚,平日里奴婢们有什么病痛,都可找他诊治,他不收我们半分药钱。”

    “哦……”

    民间大夫……

    柳鸢儿一只手托着下颚,眼睛骨碌碌转着,忽的灵光一闪,冲轻萝道,“那他是不是时常出宫采买药材?”

    轻萝点头道,“虽说皇宫药材应有尽有,但太后娘娘的养生汤中需一味珍贵药材,须连公子亲自采买,所以每月十五,他便出宫一次。”

    柳鸢儿心中一喜,若是可以扮作连生的侍从溜出去,她就可以回到柳家,逃离皇宫,可眼下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出宫呢?

    柳鸢儿微微皱眉,道,“皇上呢?”

    “明日是玉妃娘娘的忌日,每逢这个时候,皇上便要去玉佛寺吃斋念佛半月。”

    好机会。

    柳鸢儿暗暗想着。

    这段时间,她不必担心君北翼来骚扰她,她一身伤痕,也有借口足不出户,到时候,谁知道她在没在忆棠阁。

    她唯一需要避开的人,便是轻萝,她的贴身婢女。

    除了如厕之外,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柳鸢儿身边,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这也是正常的,别的丫鬟跟着主子享福,她却跟了个满身伤痕,还被皇上记恨的主,她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好这位主,免得皇上发怒,怪罪到自己身上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鸢儿来此不过一月,并不清楚轻萝是怎样的性子,若是唐突收买,未必成功,反而弄巧成拙,培养感情吧,时间又紧了些,那就逃吧,迷晕她,或者给她吃泻药,简便又利索。

    轻萝被柳鸢儿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怯生生地说,“娘娘,有何吩咐?”

    柳鸢儿笑笑,摆摆手说,“陪我走走吧。”

    柳鸢儿带着轻萝一面走,一边默记院内的地形路线,慢慢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幅后宫局部地形图。之所以说是局部,只要是因为后宫面积太大,柳鸢儿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走走停停,偶尔看看风景,才将后宫看了一半。

    整个后宫分南苑和北苑,妃子可以自由通行,不过后宫等级制度森严,身份尊贵,后台硬的妃子是大抵不会到处走动,以免有**份,而那些没有后台,又不受宠的妃子更不会出来瞎晃,免得被那些受宠的妃子奚落嘲笑。

    这一路走来,柳鸢儿没有碰上几个人,身体却撑不住了,寻了个亭子坐下,柳鸢儿拿袖子轻轻擦拭额角的薄汗。亭子周围绿竹环绕,夕阳透过层层竹叶倾洒开来,细细碎碎,抚慰着心中的烦闷。

    透过竹枝之间的缝隙,柳鸢儿看到前方有一堵白墙,墙后似有竹林翠芝,她唤过轻萝,随口问道,“这是谁的住所?”

    轻萝柔声道,“这是连公子的忘忧阁。”

    柳鸢儿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这民间大夫的住所,这里没有任何守卫,静谧安详,有一股脱离俗世的清逸之风,她让轻萝在门口看着,以防不速之客。

    轻萝虽有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忘忧阁门口,安静隔世的气息扑面而来,跨进大门后是一片清雅的竹林,林中有一四方小木桌,桌上放着一杯菊花茶,香气四溢。

    连生坐在木桌旁,一手拿着诗集,一手握住杯沿,雪白的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柳鸢儿踏入林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满园的静谧。连生抬起头来,执书之手微微一顿,随即转过头,瞧着柳鸢儿浅浅一笑,“娘娘孤身一人来此,有何贵干?”

    没有行礼,也没有寒暄。语气平和,却又在提醒柳鸢儿,妃子没有陪同,私自到访,略有不妥。

    柳鸢儿稍作迟疑,便上前几步,坐在了连生身边的空位上,清凉之意袭来,缓解了柳鸢儿紧绷的神经。

    这矮凳表面上是木头做的,实质上是上好的黑玉打造,整个倾月国仅有三套,这一套是太后赐给他的。

    可见连生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本宫有一事不解,想请教连大夫。”

    连生合上书本,微摆袖口,柔声道,“娘娘请说。”

    “方才连大夫留下的药清凉可口,毫无平常药物的苦涩之意,连大夫可是添加了什么特别的药物?”

    男子莞尔一笑,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菊花茶给柳鸢儿,又拿起自己的那杯,很文雅地喝了一小口,慢慢咽下,才缓缓开口,“并没有,我只是略加薄荷调味罢了,公主是外伤,内服之药只是调养身心之用,药性温和,不会太涩。”

    “哦……原来如此。”

    柳鸢儿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桌上的菊花茶,发了愣。

    柳鸢儿生性豪爽,从小便和各路民间英雄混迹于江湖,除了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深谋远虑这深远的功夫,她倒还真没学会。

    再过三日便是十五,时间紧迫,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他带自己出宫。

    见柳鸢儿神色凝重,连生皱眉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若不嫌弃,可跟连生道之一二。”

    柳鸢儿往门口看了一眼,轻萝还在,又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才开口道,“连大夫,你可听说过移魂之术?”

    连生一愣,凝眉道,“此术只是民间流传之术,尚未有人使用,娘娘久居王府,怎会知晓这民间杂术?”

    柳鸢儿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姓柳名鸢,本不是这身体的主人,怎奈遭大娘与姐姐陷害,魂魄存于此身,小女子见大夫侠义心肠,常救助宫中奴才,便斗胆求大夫救小女子一命。”

    “这……”听此一言,连生的神情稍稍一顿,此前听闻,暮王爷之女入宫之后,性情大变,整日在院落中舞刀弄剑,言行举止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如此看来,也却有可疑之处。

    他自幼熟读医术,各类民间异术也钻研不少,唯有这移魂之术,他从未涉足,心中难免疑虑,不敢轻信。

    见连生不言,柳鸢儿急切道,“若是大夫不信,可本月十五,带小女子出宫一趟,去那柳家一探究竟。”

    连生自幼对世间奇异之术甚是好奇,如此,便带她一去,证实自己心中所惑,也未尝不可。

    他轻啜了一口茶道,“好。”

    柳鸢儿瞪大了眼睛,“连大夫真愿拔刀相助?”

    连生微微一笑,“是。”

    “不悔?”

    “连生做事从不后悔。”

    “若是被抓,牵连于你,又当如何?”

    “人生不过一死,又有何所惧?”

    连生从容淡定,如天边白云漫卷。绿荫之下,衣衫如雪的少年嘴角一弯道,“娘娘不必担忧,十五酉时,忘忧阁见,连生自有办法保你周全。”

    “多谢连大夫,若是他日大夫有事需鸢儿相助,鸢儿必万死不辞!”

    “娘娘休要如此,连生帮助娘娘只为一己之私,不必言谢。”说罢,连生从袖口拿出一个药包,道,“此药名曰休眠散,只需少许,便可使人昏睡,娘娘拿去,自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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