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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梦里宫闱塞上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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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笑一声:“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谁让卫霁他自个撞在了刀口上,你就放心吧,看在你我从前的情谊上,我会将他的尸骨一根一根,完好无损的还你。”

    “你混蛋!”蒹葭用力向他砸去,祁呈顺势将她手臂一侧,她便滚倒在地,祁呈头也不回,在一大群将士的拥护下进了牢房。

    六姨娘扶起瘫倒在雪地的蒹葭,一面帮她抹着眼泪一面道:“没想到祁呈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当初真是错看了他!”

    蒹葭浅笑祁呈骗了大家这么多年,恶狠狠的回道:“不是已经,是从来便是!”她吸了一口冷气,立下决心“六姨娘,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等那东西得手后,他一定会将四爷放出来。”

    六姨娘惊惑的看着蒹葭,她满眼血丝盯向天牢,预谋诡计。

    “…………”

    出了皇宫的蒹葭立马独自行动来到了平戎王府前,她敲门三下,里间管家来迎,蒹葭问道:“不知祁呈将军可在家中?”

    “哦,将军还没回来,姑娘找他有什么事吗?”

    蒹葭一出宫便赶来,祁呈他自然是没回来,故作急切:“我是将军的好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得向他说,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进去等他?”

    管家有些迟疑,蒹葭立马掏出平戎将军的玉令,管家见了此物就笑迎了蒹葭进去。

    蒹葭暗中诡笑可惜的是你祁呈忘了收回令牌!

    顺利来到府邸,待小厮上了茶在房外侍立的时候,蒹葭开始翻箱倒柜。床头、橱柜、箱底,花瓶中,角落里,最后终于在一副字帖的墙壁后发现了一木匣子,蒹葭立即打开,里面装的正是杏花匙!她二话不说藏于袖中,任务完成,她不欲久留,开了房门就想着离去,走到府邸大门时,管家来不及疑问,就见着神色匆忙的蒹葭躬礼道退了。

    取得杏花匙的蒹葭猝不及防,在第二日五更天时就听闻从宫中传来的噩耗,金陵郡王府卫王霁因谋逆罪今晨已被杖毙天牢。

    顶着拂晓剧烈寒风,蒹葭随姨娘踩在松厚的雪层里死命往宫里赶,她不信方才传话那人说的是真的,此时她心底翻江倒海,她怕是因为祁呈发现她盗取了杏花匙而怒发冲冠,不管不顾的将四爷杀死了。

    天还未亮,漫天浮云灰灰暗暗,飘落的雪花悠扬,似死亡箫曲牵引它们在没有朝阳的拂晓浑噩,巍峨盛阔的皇城,纵九横九的雕金门钉印载着深红宫门,远处,祁呈身披金丝雀毛裘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无比,行在他之前的则是一驾破烂推车,四个瘦弱男子为这推车保驾护航。

    蒹葭和六姨娘远远的看见这群人越走越近,看见搭载白布推车的蒹葭惊呼一声,踉跄的跑上前去,大批人马在祁呈的挥手示意下停驻,蒹葭步伐不稳跪倒在木车前,席地着膝盖一寸寸的爬过去,她目光颤抖的看着白布遮掩后的那人,她怕他真的是四爷。

    漫天雪下,蒹葭屏住呼吸,颤抖的手一厘一厘掀开白布。

    三千墨丝,浓密长眉,英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一模一样,这具尸体与四爷的面容一模一样!

    不……不会的!

    嘶吼声里,她瘫痪的软坐在地,他难以置信四叔叔就这样死在了她眼前,片刻惊醒后的蒹葭朝着高座的祁呈怒目而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骑在马上含笑:“很简单,因为你偷了我的匙子,罔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潜入我家还偷了我的东西。”

    蒹葭从怀中掏出杏花匙,苦笑:“你难道就不怕我捏碎它吗?!”

    祁呈勒马浅笑:“我想多年前的你也许没听清楚,现在我再告诉你一遍,如果你敢摔碎它,你也得遭报应,万劫不复!”

    悲极,蒹葭笑的像一朵烈焰玫瑰:“万劫不复?呵,四爷既死,你认为万劫不复还治得了我吗!”蒹葭将手中的杏花匙捏断成两半,瞬间杏花匙化为一滩血水,融化在雪地里,马驾上的祁呈诧异的看着眼前一幕,他真正低估了蒹葭对四爷的情谊,更痛心于此,见杏花匙断,血水四溅,他心头如油锅翻滚,刹那间双眼似着了魔,竟然变得通红,他手提利刃飞身到蒹葭跟前,决然刺去,六姨娘从后跑来抱住蒹葭,替她挡住了此剑。忽而祁呈全身发抖,势若痉挛,不过一刻口吐白沫,昏死在地,将士们连忙托他去救治。蒹葭看着手掌心,上面全是六姨娘的血,她难以置信的拍打六姨娘的脸颊:“姨娘,你醒醒,你快醒醒……”

    六姨娘鲜血淋漓的手抚摸在蒹葭脸上,苟延残喘的说道:“我死以后,你要好生的活下去,将我忘记,将四爷忘记,咳咳……将不快乐的通通忘记,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做回了自己,一定要好生活下去,你还年轻,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切莫因为我们重蹈覆辙,葭儿,答应我,忘记……忘记……我们……”

    蒹葭噙着泪水,苦咽:“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能……姨娘快起来快起来啊……”

    六姨娘奄奄一息,忽而想起了蒹葭小时候,坐在梨楣窗户前一日也不言语,微微苦笑起来:“你还是……还是……这么倔。”语罢,泪水划过,飘在雪地里连同六姨娘的魂魄不见了踪影。蒹葭仰头痛哭,在万籁俱静的拂晓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看着晶莹帷幕的蒹葭早就泪流满面,忽而帷幕一闪消失进笼鼎中去,蒹葭回头,看是仙人使法,泣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放了?后来呢?祁呈?他到底是死了吗?”现在她对祁呈恨之入骨。

    仙人飘扬洒脱,伫立原地,淡淡道:“知道这些便够了。”

    她惊疑的看着四叔,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看到最后的结局?

    蒹葭看着面具后四叔的眼睛,饱含太多苦楚,不说便不说吧,以血引注的杏花匙都两断,想必祁呈是无力回天了,而自己大抵也如如祁呈所说的那样万劫不复罢。

    仙人淡淡续说,不染微尘:“事到如今,你可相信我现实所言都是真的了?”

    蒹葭孩子的脸庞摇摇头:“半真半假。”

    仙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知何意,只淡淡道:“你的前世伊楼六孤便是死在陈沉手里,我将你救活是想再给你一次取得杏花匙的机会,如今我仍会送你回去,若你不在乎你四叔,你六姨娘,你今生的结局,可在般娑自行了断,这样你也可以走出梦靥了。”

    蒹葭看仙人在眼前气定如山的说着,眼泪哗啦流下,这便是她今生未来不愿一纸休书的夫君,她的四爷,他如今的四叔,口里的仙人。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自戊辰乙卯相遇时起,她早就暗许一生,不羞不弃,如今你以面具示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不堪,怎样的苦难?

    “好,我答应仙人,我定不负仙人期望,您放心,我一定会夺到杏花匙,一定不会让谷淇诺以血引注。”仙人看着蒹葭驽定的眼神,不知她为何突而转变,只听蒹葭续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六姨娘在我眼前死去,更不想看到四叔叔……”蒹葭泪如雨洒,一字一顿“与我天人相隔!”她想起长留阙上,四叔叔孤坐在冰凉的椅上,他说等她好久。

    仙人看着暗下决心的蒹葭,淡淡道:“前方路荆棘重生,也没有亲人相伴,你可是想好了?”

    “只要四叔不死,蒹葭做什么都愿意!”

    仙人眼中尽是痛意“好,既然你已决定便随我来。”

    蒹葭擦擦眼泪跟在仙人身后,他带她来到了空生石上,她站在上面俯瞰三界,美,一览无遗。

    “从空生上跳下便可回到般娑,你可准备好了?”他关问。

    蒹葭微笑点点头,虽觉此处甚高,但仙人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仙人又道:“从此后福泽变换都掌控在你自己手中,你也不会再被召回天宫,切记万事小心。”

    蒹葭惊异的转过头,慌张道:“我为什么见不到仙人了,你要去哪里?”

    “我只负责度你魂魄,续魄只能一次,此次你回到六孤体内,我便无法再去左右你,一切生死皆由自己。”

    蒹葭急道:“你呢,那你呢?”

    “我仍在九天之上。”

    她不信,又问:“你是不是真的废弃了毕生修为?”若是陌生的仙人她可以不信,可眼前的却是她最爱的四叔,虽不知四叔叔怎么变成了仙人,但她相信,若是四叔叔可以,他一定会为着她的。

    仙人淡淡的说,声音是亿年沉寂的冰山:“此我职责所在,不必为你废弃毕生修为。”

    “你说谎!”她惊慌,怕真的见不着仙人见不着四叔了。

    “勿再执着于此了,去吧。”面具后的仙人不惊不燥,云淡风轻。

    “你骗我,你就是在骗我,你敢不敢取下你的面具?”蒹葭不依不饶,泪如雨下,他是四叔,他一定在隐瞒什么。

    仙人静静闭上双眼,他也真的无法割舍。

    蒹葭趁此机会,迈步向前,欲要扯开仙人的面具,仙人岂不知其动机,轻挥衣袖间,蒹葭便从空生石上坠落向了无底深渊。

    只听渊底的声音不休不止,像碎布连三撕扯,痛苦不堪。

    “四叔叔,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就是四叔叔,为什么要骗我……”

    仙人落下一滴眼泪,他看了看自己残断的小指,一切终究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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