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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双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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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海英这几天无比郁闷,他的春秋笔法被梁金龙的双规打乱了!

    《老子》云:“将欲翕之,必故张之;将使弱之,必故强之;将于废之必固行之;将与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刘锦辉比安海英小了近十岁,本是安海英一手扶植起来,包装、打扮、送走、邀功、领赏的,然而造化弄人,刘锦辉后来居上,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看来不干满一届,是走不了的。然而他一届干满,安海英按照干部管理制度,就只好退二线了,要让刘锦辉提前走,就得让他出点儿事情,怎么出事情呢?安海英不敢和刘锦辉掰腕子:刘锦辉是山西革命世家子弟,在北京的老人讲话还是有影响的;安海英更不能制造乱子,乱子出来,刘锦辉不会有事,安海英倒是最合适的替罪羊。所以,安海英在照顾梁金龙上准备下足功夫!

    其实梁金龙小伙子不错的,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手下,但是已经是刘锦辉的爱将了,安海英就只好对他不客气!将欲培之必高举之,刘锦辉越喜欢梁金龙,安海英越能让梁金龙把祸闯大,成为市一级领导眼中的千夫所指,到时候众口一词,刘锦辉难辞其咎!

    安海英的算盘打的正处于有声有色的时候,不知何处神来之笔,天外飞龙,有人把梁金龙双规了!梁金龙不是不可以出事,而是这个事情出的显然太早了,现在的一切的一切,还不至于要放倒梁金龙,因为,梁金龙现在这点事情倒下,对梁金龙背后的刘锦辉来讲,无疑不过是清风拂面而已。

    按照梁金龙现在的情形,双规最可能的结果,最多也就是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看似有影,查无实据的事儿,放出来,收敛点儿就没有事儿了,却一下子让安海英失去了运作平台,而且,双规这事儿,安海英事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刘锦辉完全没有把安海英放在眼里,安海英还得坦然处之,总不能满世界喊刘锦辉不该把梁金龙被双规的事儿瞒起来吧?所以,安海英不得不怀疑双规梁金龙是刘锦辉的一招棋!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刘锦辉就高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于是安海英就部署蒋友仁、韩涛去私下调查梁金龙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韩涛那儿很快有了消息,梁金龙哪儿也没有去,就在本市!离市区不远有个魏晋文化博物馆,近年来开发文化旅游,就置办了很大的一处庄园,庄园办好后吸引不了外地游客,就闲置起来,偶尔有省文联的作家体验生活、图安静、写写稿子,会租用那里的一两间房子,平时没有人烟。边明昌队上抓到盗墓贼,交代前一阵儿有人关在博物馆庄园,边明昌一琢磨,市上关人自己不知道,这还了得!就侧面问韩涛,正好,梁金龙双规了,不知道去向,韩涛就留上了心,过去偷偷一看,梁金龙被人用黑色胶带纸缠在一把硬木椅子上,好几天过去了。安海英怕韩涛只知道对付刑事犯,不会和纪委的人打交道,于是就有蒋友仁就微服私访,装作家住进了庄园。

    无巧不成书,蒋友仁在庄园见到了符延河,就和他攀谈。蒋友仁此来目的是有意打探,符延河做事本就喜好张扬,一个会问,一个爱讲,一个早上下来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安市长,没有双规的事儿!是符延河和金龙这小子为了一个妓女争风吃醋,把梁金龙私下扣了!”蒋友仁幸灾乐祸的给安海英汇报。

    “胡说!那外界流传的双规的风声是怎么起来的?梁金龙肯老老实实地被他们扣着?”安海英觉得蒋友仁的话太离奇。

    “一点儿不假!符延河亲口说的,原话是:‘老子不信五千万还操不了刘艳玲一个破逼!这婊子那玩意儿上面绣着花不成?老子话讲的那么明白,他梁金龙硬是敢顶着不上路数,老子要让他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梁金龙还真是个角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符延河就玩儿的太出格了!刘锦辉就敢放手让他那么干?”安海英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刘锦辉的脖子就要被自己抓在手中。

    “起先刘锦辉对符延河扣梁金龙并不知情,知道后立即要符延河放人,符延河不甘心,人扣了已经扣了,就该让梁金龙接受一下一下皮肉之苦,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一个考验?就为了把那个妓女让给符延河?直接把那个妓女扣了不更干脆?这符延河也真会玩儿!”

    安海英觉得符公子动用国家公器扣押一个处级干部,也太儿戏了,但他知道符延河有这个胆子,处一级,也许就是刘锦辉、安海英这样的厅局级,在人家符延河眼里能算个鸟,人家想怎么玩儿,刘锦辉不也得陪着玩儿么?

    “符延河还真不是玩儿!”蒋友仁压低声音:“符延河并不是非得要那个妓女,他要的是梁金龙主动把那妓女双手奉上!妓女在符延河眼里一文不值,梁金龙听话到何种程度,才是符延河想看到的!所以他不和梁金龙见面,他带来的人的的确确在让梁金龙交代问题,尤其让梁金龙交代刘锦辉的问题!只要梁金龙有问题,或者他敢带出一句符延河、刘锦辉的事儿,双规的手续就随时能补办!用符延河的话讲,这是主人试试狗有多忠心!”

    “他交待出什么问题了吗?”安海英不理会符延河怎么玩梁金龙,他急于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这梁金龙还真是个角儿!别看梁金龙细皮嫩肉,小模小样的,可真抗熬!这么些天下来,硬是一个问题也不招!看来这梁金龙经住了考验,的确对刘锦辉忠心耿耿!”

    “刘锦辉装着不知道,梁金龙经过了这一关,刘锦辉对他更放心了?”安海英现在算是服了,不过他还是点了一下蒋友仁:“有这样考验自己的部下的吗?岂不让人心寒!”

    “谁也找不着梁金龙被双规的正式文件,临了,刘锦辉不免要给梁金龙一个说法,安抚好了,梁金龙不提,双规这档子事儿,就不会有!最多就是梁金龙出了一回差!”

    安海英背着手在办公室绕着桌子走:“是啊,刘锦辉到时候再把梁金龙从这压根儿不存在的双规里救出来,梁金龙会更加对刘锦辉感恩涕零的,到时候双规这事儿,就全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在瞎胡扯!这些人真会玩儿啊!”

    符延河扣梁金龙,刘锦辉装蒜不知情,到时候梁金龙只有梁金龙蒙在鼓里,安海英觉得眼看到手的把柄又烟消云散了,仿佛一口恶气憋在口里又不得不咽回肚子,扬起手重重拍下,临到肚皮变成了轻轻抚摸,忽然,他看到站在跟前的蒋友仁,自己的失态全显在蒋友仁眼里,不由得按捺着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你还有事儿?”

    “啊?没了!”蒋友仁多有眼色,赶紧往出退,顺手带上了安海英的门。

    不大会儿,安海英接到了刘佩红的电话,刘佩红说自己想给爸爸过寿,问安海英到时候有空不?安海英不动声色听完了,一个念头忽然闪现。

    “准备在哪儿办呢?”

    “就在我们厂原来的招待所,我和金龙把它弄成了会所!”

    几乎下意识,安海英说:“佩红,你也许不知道吧,金龙没有被双规,是被符延河私下扣了,听说是因为争夺一个什么妓女!”

    “啊?真的吗?安叔叔!那他人被扣在哪儿?”

    “我也不清楚,你别把我的话当真啊,符延河就在市上,梁金龙在那儿,只有他知道!叔叔也是道听途说!寿宴的事情,怎么好你怎么做,钱不是问题,包在叔叔身上!”安海英忽然觉得自己给刘佩红透露这些话很合适,话也只能讲到这个份儿上,讲多了就不妥当,搞得自己很知情,万一被抓住把柄,搞不好会砸锅!果然,刘佩红那边根本没有听完安海英讲话,就把电话挂了!

    安海英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心想,也罢,双规这事儿,刘锦辉想鉴定梁金龙的忠诚,他安海英完全可以借这个事儿,让梁金龙和刘锦辉符延河他们彻底决裂!现在就是需要刘佩红闹起来,还就得趁着梁金龙没有出来的时候闹起来,这样刘锦辉未必收得了场!

    安海英把稀疏的头发往后拢了拢,梁金龙未必能和刘锦辉决裂,没有人愿意当丧家之犬,不能让梁金龙感觉没有归属,如果是那样的话,梁金龙就会忍气吞声的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可是在这时候,如果能有人把他拉一把……

    安海英嘿嘿的笑着,决定要帮刘佩红把李铁成的寿宴办好,对,现在就派蒋友仁去打前站,蒋友仁以前巴结李大军,对李铁成可是心幕已久了。这个时候给老领导过寿,人们不会认为安海英有什么政治企图,只会因为安海英顾念旧恩不忘本对他产生好感!

    得知梁金龙的消息,刘佩红什么也顾不上,挂了电话就跑到建国饭店,她抓住刘艳玲,原原本本对刘艳玲诉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刘艳玲,符延河五千万也休想卖动梁金龙对刘艳玲的感情!

    讲到后来,刘佩红本来想和刘艳玲相拥而泣,她感觉她抱着的刘艳玲是僵硬的,抬头一看,刘艳玲俏丽的脸异常冷峻,刘艳玲站得笔直,手放在刘佩红的肩膀上,脸微微扬起,眼角上扬望着远方。

    “怎么啦?妹妹,金龙没有事,好着呢!他丢不了官!”

    “什么官不官,人不受罪就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姐姐,你回吧,在会所等着,金龙很快会回来!”刘艳玲一动不动的说。

    “嗯,我要借爸爸寿宴把会所业务弄得更好,给金龙一个惊喜!”

    刘佩红喜米滋滋的往会所赶去。

    刘艳玲目送刘佩红离开,抬脚就走进了独孤城的房间。独孤城一个人守着茶海,在品功夫茶。

    “城哥,让你的人别盯李晓龙了,给我把符延河弄回来!”

    独孤城静静的听着刘艳玲讲述细节,一个一个的掰着手指关节,把刘艳玲盯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说:“妹子你有这决心,就把心放下,哥亲自去一趟!”

    第二天,独孤城过来对刘艳玲说:“符延河弄到了,在南郊的一处烂尾开发区的地下室,麻子正陪他玩儿呢!”

    “我会会他!”刘艳玲冷冰冰的说。

    “不仅要会会,还得麻烦你把他送回去!”

    “凭什么?我是让他知道,欺负我们金龙没有好下场!”

    “这倒不必了,麻子手很硬,我特意交代他,吓唬吓唬符延河,别把人玩儿废了!他已经得到足够的警告!你要的是金龙,金龙要是放回来了,我们留着他干什么?你客客气气把他送回去,为的是以后讲话好有个回旋余地!”

    独孤城是做这事情的行家里手。

    “他这么对我和金龙,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想回去?”

    “话不是这么讲,他回不去了,金龙我们恐怕再也就见不到了!”

    刘艳玲一想是这么回事,这才感到事情很棘手!

    “那让他自己回去不就得了?”

    “这事儿得仔细拿捏,不能不做,不能做绝,我们不抓他,金龙出不来,我们不放他,他是谁?京城的公子哥儿!全国的公安通缉我们也不一定,我们全得跑路!但我们也不能轻易放了他,他得不到足够的教训,金龙出来有可能再进去!得让他对你们感恩,大家依旧是朋友,除非我们准备今后浪迹天涯,否则,符延河还得全须全尾,风风光光的回去!”

    “城哥,我只想着金龙了,就没有朝其他方面去想,谁知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我独孤城早把你们当成自家人了。现在做也做了,就好好做!一直往下做!”

    “怎么做?”

    “装作得知他落难去救他!”

    刘艳玲一脸的厌恶,低下头不做声。

    “妹子!这就是生活,该演戏,就得演戏,各人有各人的角色,老天爷分配的,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角色,就得把自己的角色演好!”

    “也不知道金龙现在怎么样了。”刘艳玲幽幽的说。

    独孤城知道刘艳玲想通了,就说道:“我们去看看!”

    车开出城,走了不久就拐上一溜河堤,摇摇晃晃几分钟,下坡拐进了一处久置的工地,一人高的蒿子中间是一栋半成品框架楼,车开不过去,独孤城按了按喇叭,一会儿,一个人探头探脑跑过来。

    “怎么样了,韩彪?”独孤城问。

    “怂包一个,狗屁公子哥儿,没怎么地呢,只知道哭爹喊娘的告饶!”

    “我是说梁金龙呢?”独孤城问。

    “放了!”

    “我知道放了,放哪儿了?”

    “已经送市医院了!”

    “对方怎么说?”

    “要我们放人!”

    “你怎么说?”

    “我让他等着!”

    独孤城望着刘艳玲,“妹子,该你出场了”转过头,又对韩彪说:“给刘总把面子拾足!”。

    “得了!”韩彪一笑,“又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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