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多钟，梁金龙和刘佩红在街上小摊吃煎饼果子，也就是薄饼卷油条，这是当年做学生时的美食，刘佩红吃的津津有味，梁金龙却如同嚼蜡，甜面酱倒还不错，煎饼和油条全不是当年的味儿。幸亏跟前儿有一种叫“糖耳朵”的油炸玩意儿，味道如同天津的大麻花，梁金龙用麻纸揣了几个，让刘佩红也尝。

    这时候，刘锦辉的电话来了：“金龙，你最好来北京一趟！”

    梁金龙略一迟疑，顺口就答：“钱转过来后，我就估摸着你也许用得着我，我已经到了北京，您现在在哪儿？”

    “永定路，我在自然科学院，下午两点这儿有个学术报告会，你直接过来，听听也好！”

    “好的！”

    梁金龙就和刘佩红分了手。

    科学院报告厅外，刘锦辉等着梁金龙，“经张主任推荐，窦烈山的文章在学术界有影响了，你也听听，我原以为是胡扯，现在看来得重新认识，自然科学院是什么机构？你长长见识吧！”

    梁金龙不明就里，但是面对这样的科研机构，不由得肃然起敬，进了报告大厅，更加觉得自己渺小学识短浅。报告厅很朴素，就像个室内体育场，主席台上背景是纯白幕布，上面贴着大宋字体的报告主题，《气功和人体异能的自然原理》，一个衣着很随便的的老人在用苏浙一带的普通话作报告，七八个学术泰斗摸样的人在仔细阅读手里的东西，若大的主会场中央坐了三四十个中年科学家在听报告，周围看台上的人倒是不少，凭直觉，梁金龙感觉大部分是机关上班的公务员在旁听。

    梁金龙被刘锦辉带到东面的看台上，“这几位是铁道部的，这位是芮处长，”转身介绍梁金龙，“这位是我们的梁副市长，理论有功底，笔头子也很厉害！”

    梁金龙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就坐在芮处长的身边。

    报告会主席台上的人逐个谈看法，芮处长就轻轻一碰梁金龙的手，梁金龙会意的随他走出了会场。

    “你们市煤炭运输专线的事情，你要有个书面的报告，我的意思是，最好你们上城市轻轨项目，这是高新科技，也是国家支持的城市基础建设项目，各个城市都在争取，你们刘书记的意思是地方自筹部分需要的资金，你们财政负担不起，还在迟疑，这样不好，煤炭运输专线是国家限制的，有了城市轻轨，专线也许就能附加进去！”

    芮处长把梁金龙叫到一边，压低声音，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梁金龙反应很快，显出秘书的素质，再没有心理准备的话，他都能分清主次。

    “资金问题不应该是障碍，我想别的城市也会遇到，芮处，有没有好的经验，介绍我们学一学？”

    “地方财政，当然是从土地上解决！搞开发呀，房地产开发！”

    梁金龙略一沉思：“您讲的书面报告，都有哪些要素？修铁路，对我们来讲是第一次，有没有可以参考的东西呢？”

    “这个你们当然搞不出来，专门的设计院才能搞，必须是指定的设计院！”芮处长声音不高。

    “哦？”梁金龙略一迟疑，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卡，“双节快到了，这是五万元，给您过节买月饼！”

    芮处长飞快的接过卡，揣在西服兜里，手再出来的时候，就掏出一张卡名片，递给梁金龙“你们去找这家设计院，以后我们之间不会有过多的接触，设计院会给你们提要求，希望你们尽量满足！”

    梁金龙再次进入会场的时候，发现刘锦辉站在入口处，就停下来。

    “刘书记！”

    刘锦辉递给梁金龙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掏出了身上的卡：“这两处房子，你去交款吧！”

    “好的！”

    梁金龙翻着档案袋看着里面的购房合同，电子打印的文本，被刘锦辉看到了。

    “看什么看！那里有名片，你按照地址交款就好！”

    “哦！”梁金龙在报告厅周围打不到车，跑出院子，对着名片问出租车，等梁金龙把两家办完，天已经黑了，刘锦辉的电话又来了。梁金龙又打车往一家叫做“黑夜骑士”的酒吧赶。

    “去取点儿现金，我身上没有钱了！刘锦辉气鼓鼓的坐在吧台上。

    梁金龙扭头又往外跑，走了整整两个街区，才找到一家中信银行的柜员机，柜员机刷卡取现限为五千，梁金龙就按上限刷岀五千，急急火火的往回跑。

    “取这么点儿？，够干什么！”刘锦辉拿着钱，啪啪啪的在吧台上摔着。

    梁金龙懵了，满头大汗的望着刘锦辉。

    “看什么看！我的卡给了你，”刘锦辉火大了，“你出门不带钱啊！”

    梁金龙反应过来，按原来的路又往回跑，这次留心了，看到了有一家北京银行，把自己身上的卡都拿出来刷，自己常用的卡刷的限额多一些，然后又跑到最先的中信银行一共拿到四万五，身上装的鼓鼓囊囊。

    刘锦辉接过卡，从梁金龙手里取走两万元，不吭气儿走到电梯，梁金龙看他按了电梯的16楼。

    “水！”梁金龙气喘吁吁的对吧台喊。

    “先生，我们这里今天推出的是紫冰火焰，您喜欢StraightDrinks，mixed?shortorlong?”

    “水，我就要水，懂吗？”

    “好的，八元，谢谢！”服务生端来一杯水。

    梁金龙一口喝干，才听到价格，“什么？”

    “八元，谢谢！”

    “就这么一口！”梁金龙把火发到服务生身上，“一瓶水才多少钱，你这一小杯要8元！”

    “这是柠檬加苏打，谢谢！”

    “算你狠，我不喝了！”梁金龙掏出十元钱给了服务生。

    “谢谢”服务生始终态度如一。

    “谢什么，快找钱！”梁金龙火气未消。

    “啊？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零钱！”服务生声音没有变化，但是表情明显露出鄙夷和不屑。

    “没零钱你要我八块啊？”梁金龙喊上了。

    “对不起，”旁边走过来一个穿西服的领班模样的人，“先生，请您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其他的客人，您的水算我请客！”说完从裤子掏出十元给梁金龙。

    梁金龙这才注意到周围人都往这边看。

    “你请什么客？我就要我的两块钱！”梁金龙挥手推挡着领班，但是不由得随领班走到一边。

    “您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的服务生不拿工资，收入是顾客的小费，您要那两块钱，服务生的收入从哪儿来？”领班压低声音对笑眯眯的说。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梁金龙一看是刘锦辉在往这边儿看。他把头一低，就往过走。

    刘锦辉把双手放在梁金龙肩膀上，看着他装着钱的西服胸前鼓鼓囊囊，给他理了理衣服，转身来到酒吧外面。

    梁金龙跟着他，不做声。

    “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给小姐们发小费呢！”刘锦辉平静地说道，“白天听气功讲座，晚上来唱歌，还呼朋唤友，我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亲自拉皮条啊！”

    梁金龙惊讶的看着刘锦辉，不知道说什么，就谈起工作了。

    “芮处长的意思是，城际轻轨好办一些，运煤专线受限制，是不是我们搞城际轻轨，把运煤专线搭进去？”

    “这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情，城际轻轨另外的城市就得是省城，不是我们一个城市决定的了的，这就成了省上的项目！实际上是省际铁路线，链接省会城市的！”刘锦辉谈出了看法。

    “我听芮处长的意思，很想让我们上，而且给我指定了设计院，我们不做，他会不会觉得----”

    “觉得妨碍他收钱了？”刘锦辉接上了梁金龙的话，“指定设计院，其实就是通过提高设计院的收费，把自己的好处打进去！这帮人儿真敢想啊，这是做生意呢，搞推销啊，生怕你买的少了！”

    “刘书记，你这么看，就会觉得不一样，人家省城有政策，省长市长亲自出面做工作，都在往上头公关，您一个人，就给我们市拿下了一个大项目，等于是从国家大盘子里给我们市切了一块大蛋糕，争取了国家投资，改善了城市面貌，改善了就业，拉动了消费…”

    “我知道你讲的好处，可国家给一部分，地方财政拿一部分，自筹一部分，要一块，你自己得有两块配套，这钱，在哪里啊？我们市多年来财政很吃紧，多亏了煤炭抓上去了，才稍微喘口气，那么多钱，从哪儿来？”

    “我和芮处谈到了这些，芮处说别的地方，都是从卖地赚钱的！”梁金龙接上了话。

    “嗯，”还有卖矿山！刘锦辉顿了顿，“正好，省长也在这里，如果我们和省城联合起来搞，就轻松许多！”

    “嗯，您是说，您要见省长？”梁金龙问。

    “不对，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和省长是工作关系，这个样子去给省长说，未必一定是好事，你都说过，不能只抓经济，要讲政治，这个政治怎么讲，关键还是在人！这件事情得从更大角度去考虑，”刘锦辉就地踱着步子，“你回去吧，近期抓紧组织资金，我恐怕在北京还得呆一段时间！”

    刘锦辉讲完，转头又往酒吧走去，梁金龙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刘锦辉的做事风格，梁金龙只好独自一个人打车回陶然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