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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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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越长大,就越习惯压抑内心的真实感受,不再放声大哭放声大笑,什么都是淡淡的点到为止。好像越来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伤心到落泪,再也找不出,可以释放感情的伤口。

    在伤口上落泪和在伤口上撒盐,效果是一样的。太拿自己当根葱的人,往往都特别会装蒜!

    陈玉梅坐在摩吗咖啡靠窗的坐上,手里握着电脑的鼠标,眼睛望着城市里的街上夜行人,说到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没有心情。曾无数次想过要放手,却最终仍旧是舍不得,但凡是让人割舍不下的,都会渐渐成为这个人的身体一部分,让人从无法忍受到潜移默化的习惯。

    每当街上走过一个高大的帅男,陈玉梅总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高大的男人,一般总会爽朗的哈哈大笑吧?

    不是这样的,陈玉梅观察过太多的人,得出了一个结论:相信一见钟情的人都是傻子,人们嘴上讲,钟的是情,但最多只能钟到脸!人是唯一能用花言巧语掩饰原始欲望的动物。更多的人,爱上一个人,不是对一个人本身有好感,而是被自己对这个人的想象陶醉了,所谓的情,往往只是一厢情愿,和那个被爱的人毫无关系。

    就拿现在陈玉梅的目标柳子明来讲,人们看到的,更多是柳子明愿意表现给大家的,个子不高,笨嘴拙舌,文化不高,特别有钱,大嗓门,哇哇叫,很少有人知道柳子明的另一面:和一帮子广东人住在一个叫“悦来旅社”的野鸡店,这帮人每天下午穿着裤头,大呼小叫的在楼下洗车场用人家洗车的水龙头冲凉水澡,冲完去街边的大排档吃炒粉,完了就会找在街边揽客的妓女,一般是以浓妆艳抹,粗胖为主,带回去半小时,然后再出来的时候,柳子明就变成了大家熟悉的那个人,西服笔挺,背后跟着四个同样打扮的人,开着丰田CRV,出入于各种高档饭店。

    陈玉梅给赵小荣的信息是,柳子明有一帮铁哥们,是放高利贷的。资金来源是在渡假山庄发起了“煤炭基金”,吸收资金的对象是来渡假山庄练气功的人;放贷的对象是各类小老板。

    直到陈玉梅看着柳子明在机场换好了登机牌,她才打的回到了市内,坐在咖啡厅,等着跟踪李小龙的亚楠。

    亚楠永远在人面前是一副单纯、怯怯的模样,她坐在陈玉梅面前,把一个手机放在了陈玉梅的面前:“李小龙带着人,去了洗脚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

    “和谁?”陈玉梅问。

    “这是他的手机!”亚楠平静的说。

    “你偷了他的手机?”陈玉梅轻蔑的笑了。

    “从他下午的通话记录就可以知道他晚上和谁在一起,他的微信里有和他联系的人的照片。这样做,比一直跟着他省事儿多了!”

    陈玉梅把手机拿到手,打开了通话记录,最新的几个通话,都是蒋友仁和韩涛,可以断定,李小龙今晚的客人就是他们俩,再往下翻,李小龙的手机通讯记录居然保存了上千条,时间可以往前推到五月份。

    “早知道,让你把柳子明的手机也偷过来,我也省的来回追着他跑了!”

    “你如果要学,我可以教你!”亚楠看出了陈玉梅对她的态度,“你一个月得到的情况也没有我从这部手机上知道得多!”

    “嗯,拿回去让赵小荣处理!”陈玉梅说,“饿了吧,你吃什么,我买单!”

    “这儿的东西太贵,还不好吃,我看到那边大排档,有菜豆腐,还有米凉皮儿,十块钱,管咱们一个饱!”

    “你现在不用再省钱了,”陈玉梅笑着随亚楠往外走,“怎么啦,这就给自己攒嫁妆?”

    “哪儿!”亚楠和陈玉梅在一起,就放开了,“菜豆腐和米凉皮儿,好吃又实惠!你吃过一次,包你下回还想吃!”

    陈玉梅随着亚楠来到大排档。

    近年来城管把小摊贩都赶出街道,集中到一条小巷子里,道路两边统一的门面装潢,当间儿是统一的长条木桌和长条凳,晚上这个时候,这里大约有几百人在吃东西,卖烩面条的门面最多,围坐在一起的都是农民工模样的的人,光膀子端着大海碗,呼噜呼噜的刨食儿;然后是砂锅米线,六七个砂锅在门面窗口煮着,吃沙锅的学生和女人居多;肉夹饼窗口前排着长队;空气被高悬头顶的吊扇卷的热浪腾腾,在亚楠领着陈玉梅来到一家“秦镇米皮儿”的摊子前,两张长条方桌被前来吃饭的女孩子围坐的严严实实,看来这家的生意的确很火。

    陈玉梅看着桌子凳子都泛着油污,脚底下全是揉成一团的卫生纸,觉得这些城里人吃饭真恶心!

    这时亚楠已经坐下来,一边撕着卫生纸给陈玉梅揩凳子,一边朝里面喊:“老板,来两份!”

    陈玉梅紧挨着亚楠坐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水煮豆腐就被人从脑后伸过来放在面前,一股浓烈的豆腥味儿直窜脑门儿,她刚才空腹喝的咖啡差点儿就吐出来。

    陈玉梅把豆腐往亚楠跟前一推:“我不想吃豆腐,吃碗米皮儿就好了!”

    亚楠冲她一笑,接着吃起来。

    吃完饭,走在街上,陈玉梅对亚楠说:“咱以后能不偷人东西不?”

    “我又不是偷他的钱包!”亚楠分辨道:“这不是为了完成工作嘛!”

    “偷人手机和偷钱包一样的!”陈玉梅生气了,“这样会让人看不起!”

    “谁看不起?”亚楠说,“我不偷他的,他就看得起我?我让他看得起有什么用?”

    “你这人怎么这样?燕玲姐让我带着你,你这样,我怎么给她交代?”

    “闹半天,是你看不起我?”亚楠笑着,毫不在意,“你跟在柳子明后面,悄悄观察他,和偷他,有区别吗?都是偷,五十步笑百步!”

    “你!”陈玉梅被亚楠呛得说不出话儿。

    “你呀,大学生,不是干这行的料!电话里的信息,要按照你那样的弄法,还不得弄一个月?为这点儿信息,花费那么大,值得吗?”亚楠显然对陈玉梅不以为然。

    陈玉梅不吭气儿,她回顾起自己一个月来的辛苦,一个女孩子,追着李小龙,柳子明,受苦受累不说,最大的障碍是怕被人发现,其实最大的障碍是反复纠结于该不该这么干。一个人干活儿,活儿的轻重累不了人,累人的是人对自己的评判!

    同样的活儿,在亚楠看来,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干完了嘻嘻哈哈,同样的活儿,陈玉梅干的是垂头丧气,话越来越少。可以说,亚楠得到李小龙这么多信息,花掉的代价,就是十块钱的两份凉皮儿菜豆腐,其中一份还是陈玉梅吃的。而陈玉梅跟了一个月,已然对李小龙的情况不得要领,花的车费和吃喝费用快赶上自己的工资了,让自己带亚楠,呵呵,陈玉梅心里说,亚楠才是干这事儿的老手!

    “生气拉?”亚楠嘻嘻哈哈的一捅陈玉梅,“跟我生气是小狗!”

    “没有。”陈玉梅被亚楠逗笑了。

    “你这么想,他们是坏人,咱们对付坏人,就不必顾忌采取什么手段!你不是做不到,是你不愿做!”亚楠觉得自己了解陈玉梅。

    “是啊,偷人可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陈玉梅嘟囔。

    “你呀,我不跟你计较,你倒是一根筋儿的把偷人挂在嘴上!”亚楠嘴一撇,“出来讨生活,就要像铁哥们儿,我不跟你计较啊!你要想学,我免费教你,不让你拜师!”

    “你倒是对你的手艺挺自豪的!”陈玉梅笑了。

    “手艺手艺,既然是一门儿手艺,就值得尊敬!”亚楠过来拉着陈玉梅的手,“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几千年了,就好比当官儿,是最古老的职业!”

    “哦?”陈玉梅惊讶的看着亚楠,“偷东西和当官,是一样的?”

    “难道不一样吗?小偷偷的不值钱,偷的费力;当官儿的偷的值钱,偷的巧妙而已!”

    “嘿嘿嘿!”陈玉梅这次是真的笑了。

    “哎,你看看,这多好,你整天绷着脸,累不?”

    “呵呵!”陈玉梅拢了拢头发,“我天生就是这不讨人喜欢的模样!”

    “你还是不把我当哥们儿!”亚楠撅着嘴。

    “呵呵,没有高兴的事情,高兴不起来嘛”陈玉梅解释。

    “就是因为没有高兴的事情,所以自己才要高兴着,要不,一个人,外面不高兴,肚子里也难过,还怎么活?”

    “你拿别人的东西,良心上就安然?”陈玉梅问亚楠,特意不说“偷”字。

    “怎么不安然?”亚楠理直气壮的说:“偷坏人的东西,是替天行道!”

    “哦?”陈玉梅惊讶的看着亚楠,“李小龙又不是坏人!”

    “不坏,不坏能这么有钱?”亚楠反过来问陈玉梅。

    “他哪儿坏了?”

    “他带着这两个人去洗脚房干嘛?”亚楠问陈玉梅,“你好好的盖房子,为什么要把当官的带到洗脚房?说明走正道儿,他就盖不起房子!当官儿的,为什么去洗脚房?是脚脏了,要洗吗?还不是欺负女孩子!”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还有好人吗?”陈玉梅觉得亚楠是胡搅蛮缠,心里说,当小偷儿,自然有小偷儿的理。

    “怎么没有好人?”亚楠朝街上一指,“凡是穷人,都是好人!”

    “哦,”陈玉梅笑出了声,“原来道理这么简单啊!我笨的,一直不知道!”

    “那是,”亚楠顽皮的说,“你是读书读的糊涂了!好坏都是别人教给你的,哪个好坏是你真正自己分得?”

    “好坏都是别人教给你的,哪个好坏是你真正自己分得?”陈玉梅喃喃的重复着亚楠的这句话,“看不出,你还是个小哲学家!”

    “呸呸,哲学家都是狗屁!自己不懂事儿,还帮着坏人讲话欺骗好人!”

    “哲学家怎么帮着坏人骗好人呢?”陈玉梅对亚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信?我给你打个比方!人民警察爱人民,狗屁!警察只会在好人面前瞎咋呼,见了坏人跟狗一样的摇尾巴撒欢儿,跟着坏人称兄道弟!”

    “呵呵,人民警察爱人民,这话儿,可不是哲学家讲的,”陈玉梅淡淡的笑着,“有钱人也不见得都是坏人,燕玲姐就不是坏人!”

    “就那么一说,”亚楠嘿嘿地笑着,“呀,你怎么挑我的毛病啊!”

    “好坏都是别人教给你的,哪个好坏是你真正自己分得?”陈玉梅被亚楠的话刺疼了,她觉得,自己真是被亚楠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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