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忽然再次亮起，很多人都不适应，刺眼的灯光下，有些耀目。恍惚了几秒钟，众人慢慢从重见光明中反应过来。

    我很庆幸，发现了周围的诡秘，从这个环境中快速适应。刚才路灯忽然断电和墓地响起手机铃声的时候，就一直保持这警觉。所以我才发现了一个细节。

    王亦冰驾车离去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王亦冰的车子看。

    好在从山上看山下，到底要容易一些，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车子亮着车灯，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下行，就像一颗流行，划破夜空的黑暗，渐行渐远。

    刚才王亦冰的车子在山腰上停顿过，车灯停下里之后，打开了双闪。车子停在山腰的位置上，一闪一闪，大概过了三五分钟，平台的灯又亮了起来，我们恢复了光亮。此时，王亦冰的车子再次恢复前行，缓缓离去。

    果然，张刚的手机响了，是王亦冰打过来的。王亦冰说自己经过电闸控制的地方，下车看了看，原来刚才是被人拉了闸。现在他把闸刀又推上去了，山顶上自然恢复了光亮。

    张刚很高兴，连呼王亦冰干的好。并且吩咐王亦冰注意安全，看看电闸周围有没有人，到底是谁拉的电闸。

    王亦冰说，周围没发现人，要赶着回去拿取证的设备，大概看了看就走了。

    老徐审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做出了安排。

    所有人以出租车为圆心背靠聚拢，然后两人一组分别面朝东南西北，同时向前，到平台边缘之后，顺时针巡逻。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每个方向有三到四人不间断来回巡逻。

    这无疑是个好办法，既可以对周围的情况不间断动态监控，又可以防止我们倦怠。

    但就在刚刚聚拢到出租车跟前时，我无意中朝着姜艳红的尸体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姜艳红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翼而飞了。

    我很肯定在平台断电之前，也就是在我们刚刚到达现场的时候，姜艳红左手无名指上是有一颗戒指的。处于职业习惯，我对现场第一反应是迅速反复观察尸体的特征。

    当时我就看到了姜艳红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没来得及细看，但这枚戒指和那半张照片上的戒指似乎很像。大致看过现场之后，我正准备提出这个问题，平台却断电了，谁知道再次来电之后，戒指却已经不翼而飞。

    我在想，到底是谁拿走了戒指。

    戒指一定是在断电之后被拿走的。当时忽然停电，周围漆黑一片，乱作一团，在场的所有人在慌乱中移动了多次，都到过出租车附近。

    也就是说，除了我，谁都有可能偷偷拿走了戒指。

    考虑再三，我没有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以免扰乱人心。这时候是最需要警队团结的时候，一旦这个问题抛出来，势必会离心离德，相互猜忌。

    田宁和我一组，缓步移动巡逻。

    我问她，怕不怕？

    到底是女孩子，即便是警察，也会在这个场景下胆怯。田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有一点儿。

    田宁又问我，外界传闻，肖博士参与过很多大案。而且那些案子的侦破，肖博士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真是令人佩服！

    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对田宁说，现在咱们这个案子算不算大案？

    田宁毫不犹豫，动容地说，当然是大案了，别说牵扯到梁玲案子丢失的车子。单说这间案子，短短一段时间，连着四条命案。在公安部都挂了号，别说徐队了。局里的领导都顶不住了，要是再破不了啊，我看那些当官儿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周围除了我们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或许是心理原因，在这空旷的山顶上，一阵风吹过，显得特别阴冷。

    我对田宁说，你看，咱们现在处理的就是大案。但是你说我起到了多少作用呢？让我自己说啊，我是很微乎其微的，非常渺小。每一件案子的侦破，都是所有参与其中的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

    田宁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满意，微微一笑说，虽然话是这么说，没想到肖博士这么年轻就有这么显著的成绩，难能可贵的是，人还这么谦虚。

    田宁和我并肩而走，叹了口气说，我都想辞职，不想干这行了。

    我问她为什么。

    田宁苦笑着说，这份工作，辛劳不说，而且十分危险，女刑警在别人眼里就是女汉子。我到现在，男朋友都找不到。加班加点是正常不过的事儿，根本没有自己的自由时间。最重要的是，这么辛苦，但是薪资微薄。说实话，我工作这么多年，连个房子都没买到。还比不上我身边那些炒房的人。

    我苦笑了一下，说，房子是每个国人的梦魇。而且以后会越来越买不起。

    说话间，我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来看我。已经是半夜了，这个点儿来的电话，肯定不一般。

    张刚和老徐甚至快步冲我走过来。

    号码未显示，我也怀疑又是凶手的电话。接通之后，果不其然。

    凶手又换了一副腔调，但依旧是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肖博士，墓地的感觉如何？墓地的手机找到了吧？你们盯着姜艳红，又怎么样？我要她死，她就得死！

    一阵狂笑之后，凶手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出于连连得手的极度狂妄和自信，这次凶手竟然在户外就敢打电话给我。在听筒里，我听到了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

    老徐、张刚和我对看一眼，都知道是凶手的电话。但依旧是无可奈何。不过这次凶手的电话信息量很大，首先他知道我们在墓地，知道我们在姜艳红的尸体附近，而且还知道我们刚刚被墓地里响起的电话铃声所困惑。

    忽然间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趁着老徐和张刚都在，我缓缓说。我们刚来的时候，凶手就在附近。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当时就藏在周围的树上。

    说罢，老徐和张刚都十分警觉地朝周围的大树上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枝繁叶茂，黑天半夜的，上面蹲个把人，的确发现不了。

    凶手一定还有同伙，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张秀。等我们上来之后，凶手看着警察在他面前束手无策，满足了自己内心及其狂妄的快感，然后张秀在山腰处，接近进山口的地方拉下了电闸。

    紧接着，凶手给事先放置在墓地的手机打电话。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分散我们在平台的警力。

    而就在老徐带领几个人进入墓地之后，我们听到了稀稀拉拉的声音，正是凶手趁着我们人力分散，四周黑暗，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从树上蹿了下来，然后顺着山间小道奔驰而去。

    老徐当时在墓地里面，对这个情况不是很了解。张刚前思后想，一边想，一边点头，说，肖博士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个样子。早知道，当时就应该给他两枪。不过忽然断了电，眼睛还未适应黑暗，的确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没多久，王亦冰来了，带着设备采集了所有能够提取的证据。忙活完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一行人回到警队，累的精疲力尽，都靠着自己的办公桌就睡了。

    王亦冰却咬牙坚持着，要尽快把物证鉴定做出来。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之前从辛萌萌另一个住处还有张秀家里，提取的疑似凶手DNA的物证，并没有多少实际价值。上面的DNＡ物质降解了，根本无法提取有用的细胞。

    我就是干这一行的，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毛发、液体、皮质、骨骼都能提取DNA，这个的确是现在物证鉴定的薄弱环节。

    老徐正式通知车行，姜艳红死了，她开着的那辆白田丽的车子，是重要的物证，暂时不能交给他们。

    交待了之后，老徐也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稍微清醒了些。我回想起每个凶杀案的种种细节，每次都好像离凶手很近，但是凶手都有恃无恐地逃脱了。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和老徐在他的办公室沙发上睡着，其他人都还没醒。

    我摇醒了老徐，郑重其事地说出了昨晚我发现姜艳红身上戒指丢失的事情。并且告诉老徐，警队的的确确出了内鬼，一定要尽快抓出来，不然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抓到凶手。我们的一举一动，凶手了如指掌！

    老徐虽然很困，但听到内鬼的消息，精神一振，说，你说有可能是谁呢？

    我并没有回答，老徐自己沉吟了半响，说，其实最有可能的就是李一男和王亦冰，他们两个一个参与案件所有环节的侦办和询问，另一个参与了所有案件的物证提及和现场勘验。也只有他们二人了解案子的完整情况。

    听了老徐的分析，我也赞同，但是我补充说，还有一个人很有嫌疑。

    老徐以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了看我，我知道他明白我心里想的是谁，边说，除了李一男和王亦冰，张刚也有可能是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