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把这些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老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少我能保证老徐不是内鬼，他是刑警队的一把手，案子破不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之前我在其他地方办案的时候，的确出现过侦破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一时心存侥幸心理，漠视了党纪国法，监守自盗。

    但这些人最后都得到应有的惩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可以突破党纪国法的监管。不同的是，那些案子要么是走私案、要么是毒品案或者绑架案。都是有巨大经济利益诱惑的案子，经办的主要负责人才会铤而走险，被拉下水。

    目前这个案子，只是一起连环凶杀案。甚至现在还说不上是情杀或者仇杀，我实在想不来老徐是内鬼的理由。案子破不了，他可能就下课了，所以我内心第一个排除了他。

    昨晚在墓地，折腾了一夜，其他人都还在睡觉。我和老徐在办公室，正好说这件事。平时总是找不到和老徐独处的机会。他要么去警局汇报案件进展，要么就跟同事研讨案情。出去现场勘查的时候，偏偏每次张刚都要和我坐一辆车，边走边说。

    所以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老徐虽说不是刑侦出身，但到底在警察队伍干了多年，还是能看到关键的所在。他压低了声音说，李一男的疑点在于，他全程参与了案件的所有环节，出警、询问、勘验都参与了。而至今了解到案件所有细节的人，不超过六个！

    我点了点头，我也是从这六个人中逐一排查的。老徐所说的五个人是他自己、我、张刚、李一男、王亦冰和田宁。

    后来田宁在我们反复观察那五个人合影的时候，一语中的，看出了至今还活着的那个富贵女人的不同，我和张刚才逐渐地让她参与到案件中来。再次之前，尤其是在凤巢查扣辛萌萌衣柜物品之前，田宁对案件也是一知半解。

    昨晚，田宁和我在墓地外的平台巡逻的时候，表现的有些胆怯。到底是女孩子，对刑警工作还有些抱怨。我推断田宁作为内鬼的可能很小。

    我说，其实我觉得只有五个人。

    老徐顿了顿，同意我的看法，他心里想的和我一模一样，说，是的，五个，田宁的可能性很小。在我们反复观察五个人的合影之前，她只是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而且起初的几次现场勘验和出警，她都没有参加。

    李一男的确有疑点，尤其我在宾馆被塞了恐吓信，以及那不失而复得的手机砸破了我的窗户飞进来的时候。李一男都没有第一时间到场。

    我说，除了你和我，不可能是内鬼意外，李一男、王亦冰还有张刚都有可能。

    老徐点点头，接着说，因为警力紧缺，王亦冰虽然不是物证勘验和痕迹鉴定的科班出身，可还是一个人担负着这些工作。平时人手紧的时候，也让他出警。这次这个案子，所有的物证采集，DNA鉴定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他既知道案情，又接触了关键物证。

    回想起王亦冰有关的所有细节，似乎在我们将凤巢的人带回警队逐一询问的时候，那个手机就丢了。那个时候他就有嫌疑，因为手机起初是他保管的。但是后来让凤巢的那些人辨认的时候，手机又经了很多手，在我映像中，张刚、李一男和田宁都经手过手机。

    老徐又有些疑惑地问我，王亦冰说提取的DNA残存痕迹没有检测到DNA，是物质降解了，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知道，老徐对王亦冰最大的怀疑就在这里。但实事求是地说，王亦冰没有撒谎。让我做那些坚定也同样提取不了DNA。

    我告诉老徐，从毛发、骨骼、纤维、体液中都可以提取DNA。但没有哪一种物质是一定可以捕捉到DNA细胞的。尤其毛发，上面残存的人体细胞单一而且微弱，从上面提取到DNA的肯能最小。电视上演的，随便找根头发，就能检测出DNA来，那都是骗人的。从实用性上讲，体液、骨骼、人体纤维、毛发，能提取到DNA的可能依次降低。我们之前所提取的物质，全都是凶手的毛发，而且是使用过染发剂的毛发。染发剂本来就含有化学成分，对毛发的损耗是非常大的，所以王亦冰说，DNA物质降解，无法提取是完全符合情理的。

    老徐对我的信任度很大，听我这么说，才缓缓点了点头。

    之前从辛萌萌凶杀案现场提取到的血迹，全是辛萌萌的。冷紫陌被杀当时，在河边，我们发现的时候，凶案现场已经被河水冲刷多时。刘畅被杀的时候，我们倒是和凶手一步之遥，但当时凶手就是有备而来，几秒钟的时间就把人杀了，而且戴着手套。

    昨晚姜艳红是被勒死的，现场没有挣扎，别说血迹，连毛发都没有。

    我告诉老徐，对王亦冰最大的怀疑其实还是张秀在他值班的时候逃走。虽说可能是他麻痹大意，没有数清楚进出病房穿医护服的人，但我总觉得有些太巧了。

    老徐很聪明，分析完李一男和王亦冰之后，对张刚闭口不谈。一直看着我，等我说话。我知道他对张刚讳莫如深。

    这也说明，如果张刚是内鬼，在老徐心里，张刚的犯罪动机和我的猜测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张刚是内鬼，故意放纵凶手，或者毁灭证据，或者将侦破引入歧途。社会舆论越大，老徐的责任也就越大。

    继而领导迁怒与老徐，将老徐免职，最有可能接替老徐担任刑警队一把手的，只有张刚。这就是张刚有可能成为内鬼的最大动机。

    我把这些话说出来，观察老徐的反应。

    老徐的眼神落寞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叹了口气，说，但愿别是他，张刚的业务能力很强！组织上之前安排我做刑警队的队长，是因为我在国保干的太久了，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那里工作。而且我这些年干国保，对妻儿亏欠太多。其实，我在局领导面前，举荐了张刚很多次，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老徐的眼神，是英雄相惜的表情，我也希望不是张刚，但有时候，造化弄人，谁也没有办法。

    老徐问我，你有办法找出内鬼吗？

    我点了点头，说，之前没有办法。但现在基本上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王亦冰、张刚和李一男这三个人里，我就有办法了。

    老徐很兴奋，说什么办法？快说啊！

    我不放心，起身锁了老徐办公室的房门，回到沙发上，帖在老徐的身边，说，这个办法是请君入瓮，让内鬼自己露出尾巴来！

    老徐频频点头，不说话，等着我把计划说出来。其实我内心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我知道内鬼可能是谁。但没有到最后请君入瓮，我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在老徐耳边轻轻把计划说了出来。

    老徐听完，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计划有漏洞吗？

    这个计划是我反复想过多次的，不敢说没有漏洞，但应该是目前最适合眼前状况的办法了。我对老徐说，试试看吧！

    老徐紧咬着双唇，说，这个办法不能试试看，要一击命中，要是这次抓不到内鬼，以后他可能会更加小心，我们就没机会了！

    我也知道这点，但行到水穷时，是有必要赌一把的！

    我给老徐大气，说，赌一把喽，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

    老徐缓缓地说，那这个计划的时间一定要把握的很好，时间既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要给内鬼留出时间，也要防止消息泄露！

    这些都是我想好的，正好明天是周六，我建议老徐明天不要加班，放一天假，然后周日早上把全队的人都召过来，说不定谁是内鬼，就水落石出了。

    老徐自己在心里把我的计划又盘算了一遍，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就这么来吧！

    说罢，老徐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拨通了张刚的电话。

    我听见隔壁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几下，张刚洪亮的声音就在隔壁响了起来。

    老徐说，你过来一下，有个紧急情况，不要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