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案的是一位女士，在我们到现场之前，报案人在车里吓得不敢出来，一动不动。

    案发的地方是一处车库，地下车库。车库位于郊区的一处新的小区里。小区刚刚售罄，交房不久。入住的业主没几乎。

    我们一大队人马开着警车呼啸而至的时候，小区里的很多基础设施都没搞全。小区里到处都能见到铺设电缆，移花栽木的工人。

    到了地下车库，里面根本就没几辆车。业主都没多少，车自然就更少了。一辆银灰色的别克君威在远处开着双闪，看见我们的警灯之后，才把双闪关掉。可她还是不敢下车。

    张秀就躺在一片血泊中，侧面躺着，手伸向别克君威的方向。血泊里有一处车轮的印迹，车胎很宽，但只有五六米的地方有血色印迹。从痕迹上看，有一辆车子在张秀流血倒地之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半边车轮轻微地沾上了血迹，所以才从地上能看到血色的清晰轮胎痕迹。

    别克君威的车窗稍微摇下来一点，有个女人在里面呼喊，说，你们是警察吗？

    张刚说，是的，我们是警察！

    可别克里的女人好不敢相信，又问，你们真的是警察吗？

    一大批警察从警车下来，把现场保护了起来。我们走进了别克君威，一个女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住地发抖，脸上哭的稀里哗啦，妆都哭花了。

    汽车仪表盘上面还放着一根发簪，很尖锐。

    在确认我们真的是警察之后，女司机打开了车门，嚎啕大哭。那声音好像是嫉妒恐惧之后，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田宁把女司机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背部，问，到底怎么回事？别哭了，我们来了，你就安全了。

    女司机依偎在田宁怀里，不住地点头，嘴里嘤嘤嘤地答应着，却泣不成声，好几次想要说话，都说不出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女司机的情绪才算平复了一些，长出了一口气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我伸手，握住了女司机的手。她双手冰凉，感觉到我有力的双手之后，把我的手握的紧紧的，不断地掐捏！

    人在情绪几度失控的时候，会觉得极其无助，缺乏安全感就需要有实在的名妆物体在手里感觉，最好是有温度的。这就是女人在气急败坏和恐惧的时候，为什么会掐、捏别人的原因。

    女人的情绪还很不稳定。我让田宁和孙婕对女司机好好安抚一下。我又转身走到尸体旁边，

    我们确定了血泊中的女人就是张秀，正当我们准备坚定痕迹，提取物证的时候，忽然看见张秀在血泊中微微动了一下。

    我兴奋地大喊，人还没死，快，送医院！

    虽然张秀很可能也是帮凶，甚至她注射亲手杀死过老鬼。但生命在警察眼里是平等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必须救治。就算罪犯，也是有人权的。

    一边联系医院，一边把张秀抬到车子上简单止血处理之后，立即拉走。

    女司机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我又走到了她身边。

    我柔声地说，别害怕了，坏人跑了，我们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你放心。

    女司机不住地点头，对我反复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凶手的车还停下来了，也想杀我灭口！

    我安慰女司机，不要害怕，暂时转移了话题，问，你叫什么？

    女司机渐渐止住了哭泣说，我叫张颜，是一名记者。

    我问她，地下车库的车子很少啊，几乎没有其他车子在里面。你是这里的业主吗？

    张颜说，我在这里刚买了房子。今天想过来看看，准备装修了，但是装修垃圾如何处理，物业一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和物业理论了半天，还是没结果。我就下来取车子，准备回去。

    我问她，你一直一个人来这里？

    张颜说，是的，就我一个人。

    我问，你走进车库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和车子吗？

    张颜回忆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来的时候，车库里一辆车子都没有。我走在车库里，都能听见我脚步声的回音，所以我有点儿害怕，就在车子里多坐了一会儿。然后把耳机戴上，坐在车子里，听了几首歌。就在我听完歌之后，把车子绕了一个小圈儿，大概270度左右的圈子，准备出去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隔壁车位上跑出来一个女人。

    说到此处，张颜指了指张秀刚才躺倒的地方。

    张颜所在的车位和张秀躺倒的地方直线距离可能只有三四十米，但两处车位中间隔着一堵墙，所以两边相互是看不见的。

    张颜说，我猛地踩住了刹车，取出了耳机，吓得大叫。忽然那个女人踉跄了几步，就跌倒在地。此时我都吓哭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我差点儿就下车汽车而逃了。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从那个女人跑出来的地方，开出来一辆奥迪车。绕了一个大圈子，准备逃走。奥迪车开出去几十米，忽然刹车，凶手应该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的车。凶手的车刹车后又往回倒了一些，好像是冲我来的。

    张颜说着，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地方。

    我一边听张颜说，一边走到前面，看了看地上车轮的印迹。由于车库里的车子非常少，所以车轮的印迹也很清晰。就在车库出口的方向，离张秀倒在血泊中不远处，的确有明显的刹车痕迹。而且有几十米的地方，车轮的印迹有反复重合、碾压的印迹。

    这些痕迹和张颜说的不谋而合，是符合张颜说的，凶手车子刹车之后又开会的情况。

    张颜说，我吓得大声尖叫，把车窗全都升了起来，锁死了车门，狂按喇叭，希望可以有人进来。但是这个小区，几乎没有人正式入住，在你们来之前，一直没有人进来。

    张颜说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抽搐了几下，回头指了指车上的发簪说，我急的手足无措，就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我只有这个东西勉强可以用来自卫。同时，我发动了车子，拿定主意，实在不行就撞上去，至少我有一半的胜算可以跑掉。

    说到此处，张颜仿佛轻松了一些，说，凶手可能也有些怕了，车子后退了几十米，犹豫了一下，忽然提速，跑了！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张颜慌张地摇头，说，我没看到，真的没看到。我的车子一出来，就看到一个女人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然后一辆奥迪车就出来了。我只看到是一辆奥迪的跑车，车号是00900！

    00900！

    这就是高丽萍逃脱的时候，从家里开走的车子。虽然不知道凶手是不是高丽萍，但至少车子是她的！怪不得我们找不到车子，原来车子一直藏在这个新交房的小区里。

    我让张颜不要紧张，仔细回忆一下，看有没有遗漏掉什么细节。

    我打电话给老徐。他负责把张秀送到了医院。并且立即调度了多名警力，全力保护医院的张秀。就怕凶手趁着空挡，再下毒手！

    老徐说，张秀已经在抢救了，听医生说，希望不大，但会全力以赴。只是张秀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眼球还有转动。还是有生命迹象的！

    我嘱咐老徐，一定要全力抢救，抓住凶手的希望，全在张秀身上！

    张颜吓得惊慌失措，已经没有能力开车了。

    田宁开着张颜的车子，我和孙婕坐在后排，把张颜放在我们中间。张颜在车上就像虚脱了一样，斜靠在孙婕怀里。

    张颜的手一直在我手里，她还是极度恐惧，紧紧地捏着我的手，反复说，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凶手！凶手看到我的车子了，他们会来杀我的。他们会来杀了我灭口的！

    我在车上尝试着问张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张颜想了想说，应该有争执和搏斗，那个女的看上去浑身是血，应该被捅了好几刀！挣脱了凶手的控制才从车位跑到了通道里。但是我当时插着耳机在听歌，根本没听到其他声音，一点都没听到。

    我问张颜，你进车库的时候，看见了隔壁的情形吗？

    张颜摇摇头，说，没有。我进车库的时候，看的特别清楚，整个车库只有我一辆车。他们应该是在我听歌的时候，进的车库。然后忽然就把人杀了！

    期间，老徐打了几个电话，要我不要着急，张秀还在手术室。我把张艳带到警队，通知家属来接人。但张颜死活不走，乞求着我们保护她，说凶手看到了她的车子，一定会来灭口。

    没有办法，就让家属和张颜暂时留在了警队。

    处理完这些，已经晚上块十二点了。我又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

    我刚到医院，张秀就从手术室出来了。医生很无奈地摇头，说，基本没什么希望了，严重失血，我们一直在给她输血。但是身上中了七八刀，有一刀捅到了肺叶，是致命伤。估计活不过今晚，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麻醉药的药效也快过了，她也快醒来了。但时间真的不多了！

    张秀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在重症病房安顿好，不断地输液，不断地输血。检测仪器上还有一些微弱的生命特征！

    张秀插着氧气，眼睛半睁着，要不是旁边的仪器显示着心率，真的像死了一般。

    我问，张秀，张秀，张秀！能听见我说话吗？

    张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她还是能听见我说话的！

    忽然，她眼珠转动，停留在我的手表上。

    时间已经到了零点三十分！

    就在此时，张秀的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微微并拢，做出了一个扭动的姿势！

    我起初不得其解，但忽然想起来，辛萌萌临死的时候，手表和挂钟的时间也是诡异地停留在了零点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