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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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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岁数不大的女人声音带着呜咽声,身体轻轻颤抖着,但她依旧平静地说完这一切,一如既往。
  男人不以为意,他开心地咧开嘴,进一步地靠近了尋薇,摊开手笑呵呵地说:“那你总会拿到一些赏钱吧,我可是听人说昨晚有一个贵人特意点了你呢。”
  尋薇躲开他的目光,问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去赌钱?其实你说什么和朋友去做生意都是假的吧。”
  这似乎是触到了男人的痛处,他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他下意思地扬起手中的巴掌,朝着尋薇扇去。尋薇畏惧地立马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可这一次她的脸没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男人抬头看着拦住自己的这个剑客,瞥见了对方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不由得呵呵笑出声,当他想要说些什么之时,仁的手已经发力把他掐得痛苦出声。
  男人的手弯曲成了鸡爪状,剧烈的疼痛迫使这个男人身体蜷缩在一起,本就不高的他此刻更像是一个在戏团表演某种戏剧的侏儒。
  “够了,放开他!”
  看清了来人的身影后,尋薇大声吼道。
  仁松开了手,终于得以摆脱之后的男人愤恨地咒骂出声,他瞧着站在一边的尋薇,又一股怒气腾体升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换成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尋薇脸上。他唾骂着,嘶吼着,尽是说一些恶毒的话,说老子一天不打你,你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老子要让你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给我挣钱,臭婆娘。
  似乎他觉得说得不够劲,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仁迅速拔剑出鞘,但那把泛着银光的剑连一半都没拔出,又缓缓下滑了回去。仁低身,伸出手扶起被倒在地上的尋薇。这里的动静明显引起了寻花楼小厮的注意,几个人从后院的小门跑了出来……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听见叫骂声朝这里聚拢。
  看见巷子里越来越多的人,男人最终朝墙吐了吐口水,骂骂咧咧地离开。
  尋薇挣脱开仁,头也不回地从朝后院的小门进去。瞧见没有热闹可以看的巷子里的众人,哄散着离去。仁收回了目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昨天的那个古怪僧人。仁朝对方点头致意,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轻微的声响弄醒了小苏,她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回来了。”
  仁点了点头……两人无言,沉默了许久后,仁开口道:“如果我没能回来的话……之后你们俩就一起旅行吧。我相信勿成非,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一定保护你的。”
  “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要陪我一起去找那个人的。”小苏强忍着泪水。
  “对不起,但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仁的口吻平淡。这个人就是这样,就连决绝都会那么平静,让你甚至以为他是没有感情的。小苏想要说些什么,可随后她不得不愣住,因为她发现仁正在解开自己的剑鞘。
  起先,仁解开了那把最短的剑,放在了桌上,其剑柄浑身漆黑,没有任何光泽。接下来是他腰间的第二把剑,当初在下河区的时候,仁就是用这把剑护住了突然出现在小苏面前的敌人。最后,是他背后背负着那把长剑,剑鞘上撰写着两个小苏不认识的古文字。
  仁开口:“这三把剑请替我转让给勿成非,”
  ……
  这一次,尋薇没了以前的笑容,即使是一旁的李龙使劲使眼色暗示尋薇要郑重对待这位尊贵的客人,依旧无动于衷。仁似乎对此根本不在意,他熟稔地走上楼梯,尋薇跟在他背后慢慢走上去。
  等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李龙挥手唤来一位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小厮点了点头,并自信地表示自己一定把这事儿办稳妥。尋薇关上门,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仁也依旧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向窗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窗外。
  “你只是在同情我吗?”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是忍受不了这股安静之后,尋薇开口问道。仁转过身看着背后的尋薇,口吻困惑:“同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尋薇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意欲表现得很坚强,她想要继续在说些什么之时,仁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是带你离开的。”
  “离开?”尋薇向前走了几步,可随后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逃不走的,只要那个人还是我的丈夫。我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还清所有的账目。就算是逃走,青楼的人会追来,我的丈夫也会追来,官府也会追来……我逃不走的。”
  仁的余光依旧放在窗外,他解释道:“乌河对岸有一座断缘诗,逃进那里的话,你就能得救。断缘寺会帮你断掉俗世因缘,只要你在寺庙里潜行修佛三年。”
  “三年么……”尋薇喃喃。
  “那时,你在桥上真的是想寻死吧?”仁突然转过身,看着尋薇问道。
  “是的,如果你当时没有路过的话,我已经投河自尽。”尋薇身体颤抖着,声音呜咽,她最终再也无法掩饰,哭出了声。
  “逃吧,带我离开这里,哪里都好。”她看向仁的目光变得坚决。
  仁点了点头,立马开始行动起来。他找到了屋内的衣物以及床单,将它们打结,拼接成长绳状。尋薇站在窗看着依然短了一截的长绳,有些担忧。仁表示这并不是问题,自己会先下去,到时候你从末端松开手跳下来就好,我会接住你的。
  说完,没有任何迟疑仁已经率先行动,身形宛如飞羽般轻松落地。尋薇迟疑了一会儿,依然有些胆怯,而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尋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张地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抱歉打扰了二位,但是有些事儿我们主事的想要找仁先生确认一下。”
  尋薇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就在她踌躇间,伴随着巨大的破门声,门外的侍从已经破门而入。望着闯进来了的三人,尋薇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翻过窗,顺着绳子往下爬……
  紧促的脚步声令仁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朝着只下滑了一小半的尋薇大喊道:“直接跳!”
  尋薇没有任何迟疑,毅然决然地松开绳子……仁接住尋薇,那双手比尋薇想象得还有结实。放下尋薇后,仁想都没想,拉着她便开始往外跑仁的反应令李龙有些惊讶,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一个落魄的剑客在手中没有剑的情况下,竟然会抢先发动进攻,而非是第一时间想办法逃跑。李龙嘴角勾勒起讥讽的笑容,开始想象着自己把这小子踩在脚下的场景。
  可旋即某人的吃痛声打破了他的幻想,李龙不可能不熟悉这道声音。在李龙的震惊之中,他的好友已经倒下,一道鲜血将他的视线染红,那个落魄的剑客手里拿着一把剑,他刚刚倒下朋友的剑。
  “听说是莫有生的人?”
  “难道莫有生的人都是高手?”李龙同行的人反驳。
  “我给你说,那天我们哥几个把那小子揍得在地上起不来。”其中一人补充道,其余几人附和地哄笑起来。
  在那一瞬间,李龙的视线和仁对上,他不由地慌了神,后退了一步。可旋即当他回想到自己的好友死在面前的那一刻,他又冲了出去。
  仁躲开了这自上而下的劈砍,一个鞭腿带起直接鞭打在李龙的腹部……
  简直就像是被攻城锤直接击打在腹部,巨大的冲击力让李龙肚子里翻江倒海,巨大的痛楚甚至让他无法发声。毫无组织纪律的人群挤压着朝仁冲去,恰巧撞上了被一鞭腿抽飞的李龙,在这几人还未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什么之时,这颗人形炮弹直接把这几人撞飞在地。
  看见突然空出来的一条道,仁一把拉住尋薇,低喝道:“走!”
  空气之中响起急剧的啸声,仁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许是叮嘱尋薇让他错过了时机,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竭力地选择避开,但这根利箭依旧射中仁的肩膀。尋薇着急地想要做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仁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随后一只手将这根箭从肩膀拔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人丝毫察觉不到任何的突兀感。仿佛对于仁来说,他只是在做吹掉肩上灰尘这样的事……
  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叫嚷着打打杀杀的家伙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仁巡视四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明白,但他明白这个不大的巷子已经被另一群家伙接管,刚才那一箭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机抓得恰当准确,如果不是仁在最后时刻察觉,刚才那一箭已经毙命。
  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为另一个人撑着伞。仁认得那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他是寻花楼的老板。
  从年龄来看,另外一个男人显然比老板更为年轻,与常见的短发东域人不一样。他留着中分的长发,甚至还畜着胡须,那件披在他在身上的厚重黑色长袍与夜色融在了一起。男人盯着仁,就像是盯着将死之人,口吻尽是不屑:“我还以为莫有生在玩什么花招,没想到是这么低劣的把戏,想要借由“我们的人死在了王家地盘上”这种借口强行开战吗?”
  男人的话语让仁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似乎错意了些什么,将他视作点燃莫有生和他们家族之间的引火索。这样一来,这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比如他之所以会被安排到这个地方巡视。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实力,莫有生就把他丢在这里,当作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沉默了一会儿,仁开口:“放这个女人离开……”
  “她和这一切无关。”仁补充道。
  男人愣了一下,不明白仁在说什么,直到他身边的江老板冷漠地回答:“她可是我的商品!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店里,赚完最后一分钱。”
  “有点意思。”男人看见仁的表现,猜到了些什么。不过他并未继续深想下去,因为无论其中是什么缘由,这个莫有生的人必须死在这里。他不仅仅受够了莫有生,当然也受够了家里老人的懦弱,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两家已经擦出火星的草堆里扔一根火柴。
  夜里,不知藏在何处的弓箭手纷纷拉满了弓,瞄准了那个人群之中戴着斗笠的剑客。江老板顿时慌了神,他连忙开口说:“子敬先生,希望您能不用弓箭,那个剑客身边还有着我的商品,可不能弄坏了。”
  江老板的话语提醒了这个男人,他的目光肆意地在尋薇身上游走,啧啧出声,他朝江老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然后让所有的弓箭手退去。江老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肃杀的侍从很快地占据了这里的主场,行进的过程中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笼罩在统一黑衣之中的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参加送葬的队伍。这些人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了仁,高效而又专业。李龙手下的人赶紧连滚带爬地从这里离开,仅仅是对视一眼,他们就毫不怀疑这帮家伙若是嫌弃自己,就会一剑抹掉他们的脖子。
  仁环视这帮仅仅是包围自己,而没有作出任何多余动作黑衣者,他扬起手中的剑,划起一个半圆,雨水从剑尖滴落,掀起阵阵水花……昏黄的巷子灯光给这里罩上薄薄的光晕,光晕中心,那个孤高的剑客刺出了自己的第一剑。
  在这一刻,眉心传来的压力让男人的心口一沉,他忽然觉得在这场大雨之中自己是否是穿的太少了。
  最先察觉到危险的是黑衣者之中离仁最近的人,在决定动手的那一刻,他的脖子一凉,浑身上下的冷热以极为夸张的频率切换,简直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着他的脖子吐出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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