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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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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又是整整一年。

  想家不?想,不想那是假的。

  想家,想母亲。

  有时候做梦会梦到家里,梦到家里的院子,梦到那四间土屋,梦到母亲------

  梦醒来的时候回躺在那发呆,会发现泪水已经从眼角流下------

  生活的无奈和沉重的现实让我总有一种窘迫感,同时还有着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的愿望。要自己改变家里的贫穷,同时还想改变自己的人生。

  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依靠,什么都得自己去拼,去干,去奋斗。

  可是当想家的时候觉得自己又最大的依靠,那就是母亲,每当想起母亲的时候就感到自己不能停下来,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六点,在外打拼一年的我回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炕上坐着看电视,看到我进屋高兴地从炕上下来。

  “我觉着这两天你该回来了,没省思你今天就到家,这是坐晚上班车回来的?”

  “是,晚上的。”我回道,然后说:“你在炕上坐着吧,下来干啥。”

  “还没吃饭吧?”母亲瞅着我说。

  看到母亲慈祥的眼神心里暖暖的,身上的疲惫都没有了。

  我笑着说:“没吃呢,你给我做啥好吃的?”

  “我擀的面条,还没下锅呢。”

  母亲说着往外屋地走。

  “妈,你待着,我自己下就行。”

  来到外屋地,母亲也跟着过来。

  我说:“你进屋吧,我自己就行。”

  母亲不进屋,说:“你啥啥的能找着吗。”

  母亲去拿放在案板上已经擀好的面条。

  知道就是让母亲进屋她也不会进去的。

  我坐在灶门前烧火。

  看到母亲擀好的面条和做好的酸菜豆腐卤,知道她在等我。

  母亲不知道我是今天回来还是明天回来,但是她知道我就是这两天到家。母亲把面条提前擀好放在那等着,我要是回来了,她就高兴的下锅煮。如果我不回来,母亲就会坐在炕头上发呆,也不会觉得饿,会自言自语:“今儿这是不到家,明儿个就该到家了------”然后会从炕上下来,蹒跚着走到外屋地,自己煮面条,煮完面条捞出来装到碗里,浇上酸菜豆腐卤,慢慢的吃着。嘴里没有味道,脑子里想着我------新笔趣阁更新最快https://www.biqusan.com/https://m.biqusan.com/

  我的母亲。

  灶膛里的火烧的很旺,烤着我的脸,很热。

  眼泪从眼圈里打着转。

  看着母亲把面条下进锅里,锅里的水打着滚,冒着热气。

  母亲说:“别烧了,火够了。”

  把要往灶膛里塞得柴火放下,站起来去拿碗筷。

  把炕桌放到炕上,去外屋地把酸菜豆腐卤端进来放到桌子上。母亲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我过去把面条端进屋里,母亲手里拿着一碗自己做的辣椒酱,把辣椒酱放到桌子上,然后拖鞋上炕,盘腿坐到桌子旁。

  先盛一碗面条,加上卤子,端给母亲。

  母亲说:“盛这么多,晚上了,不敢多吃,不消化。”

  我说:“没事,今天不是我回来了吗,你多吃点儿。”

  母亲说:“你回来了也吃不多。”

  我盛了一碗面条,然后坐到炕上,拿起筷子就吃。

  母亲说:“那有酒,上几天我打的,小城子酒厂烧的,他们都说这酒好喝,比瓶酒好喝。”

  我下地拿了母亲打的酒,倒了一大杯,然后坐到炕上尝了一口。

  “妈,这是纯粮食小烧,比瓶酒好。”

  “那可不,现在没人喝瓶酒了,都是用水勾兑的,哪赶上这自己烧的粮食酒好喝,你在外边都喝瓶酒吧。”

  “嗯,有时候也喝散白酒。”

  母亲说:“少喝,别喝过量了。”

  母亲擀的面条白面里掺了荞面,吃起来非常筋道,好吃。

  还有母亲打的酸菜豆腐卤,自己家腌的酸菜,剁碎了,卤水点的老豆腐切成小丁,下锅的时候大点葱花,酱油爆香,把酸菜末和豆腐丁一起倒进锅里,巴拉两下,放一水舀子水,小火炖,差不多的时候母亲会加入一小勺自己下的大酱再炖一会儿,然后味儿就出来了,满锅香。

  把酸菜豆腐卤和面条拌在一起,大口的吃着。

  母亲说:“今年白菜不好,就腌了一缸酸菜。”

  我说:“一缸,够你吃的。”

  “我能吃多少,都是你姐她们回来吃。”

  我问母亲:“妈,这豆腐是你买的?”

  “你二姐夫做的,做完了给我送过来一板,还有挺多呢。”母亲说:“有时候不爱做菜了,我就整块豆腐沾点酱,吃点大米饭。”

  “咋还不做菜呢,你得给自己做点菜。”我说。

  “就我一个人在家好对付,有时候懒就不愿意做,做多了吃不了,你也不在家,做个菜吃一天。”母亲说。

  听母亲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难受。

  我这是不孝顺呀。

  母亲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在家------

  母亲把辣椒酱往我这边推,说:“我昨天做了点,你不爱吃吗,拌面条好吃。”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辣椒酱,吃面条、吃饺子都离不开辣椒酱,拿筷子把辣椒酱往碗里拨了些,和面条和在一起,吃一口,还是那个——妈妈的味道。

  看我吃得香,母亲说:“你多吃点,我晚上不敢吃太多,你五姐说像我们这些到岁数的,晚上少吃好,对胃好。你把那些面条都捞到碗里,别剩下,面条剩下就不好吃了。”

  “妈,你放心,我都能吃了。”

  母亲看着我,说:“胖了,在饭店干活的关系,吃胖了,成天就吃好吃的吧。”

  “也没吃啥好吃的,就是不累,有点胖了。”

  “胖点好,也别太胖了,你看那些得高血压的,都是胖人,像我这样的瘦人一辈子也不得高血压。”

  “妈你身体好,我看你现在比我夏天回来的时候胖。”我笑着说。

  “一天啥活不干,去了吃就是睡,还不胖的。”母亲说:“我体格还行,咱们营子那几个和我都六十多岁的,他们都不行,不是高血压就是腰不好腿不好的,天天都得药顶着。上两天那不孙大堂没了吗,才六十二,就比我大一岁,成天得吃药,齁瘘拔气的,这回好了,不用拔气了,到那边享福去了。”

  我说:“他那是老病号,我在家的时候就成天长病。”

  母亲说:“是呀,给儿子说了媳妇,那儿媳妇——哼!也就是个人,要不是人都得掐死,把老公公硬给撵出来了,住前院草屋子里,也不给做吃的------他死是享福去了。”

  “那他小子呢,也不敢管媳妇。”我问。

  母亲叹了口气。

  “那也就应名是个小子,窝窝囊囊的,要是稍微能当一点家,也不能把他爹整草屋子住去,这大冬天的,冻也冻死了。”

  说完母亲又叹了口气。

  母亲一碗面条吃完不吃了,把盆里的面条捞起来盛到我碗里,边捞边说:“今天吃多了,你把这些都吃了,也就一碗。”

  “行,我都吃了。”

  “拌点辣椒酱好吃,你五姐一吃面条就找辣椒酱,你们姐俩一样,都爱吃辣椒酱,怪辣的啥吃头,还刺激胃。”母亲叨咕着。

  我说:“好吃呗,你做的好吃。”

  母亲把豆腐卤往我面前推推,然后往后坐一点,看着我说:“你慢慢吃吧,我不吃了,吃饭别着急,大长的夜呢,这才几点,每天这时候我还看小燕子呢。”

  “妈你也看还珠格格。”我问。

  “看,挺好看的,小燕子那双大眼睛,和你二姐家秋萍一样一样的。”母亲道。

  “是差不多,都是大眼睛。”

  二姐家秋萍长得很像小燕子。

  “上次你回去,回去就上班了?”母亲问。

  “嗯,回去就上班了。”我回道。

  “还在那个饭店?”

  “是,还在那个饭店。”

  母亲说:“那还行,别总换地方,写个信啥的都不知道往哪邮。”

  “不换地方。”

  “你信里头说,你又长工资了?”

  “涨了一百,现在六百。”

  “不用总往家邮钱,我也不花钱,你自己留着点,在外头交朋好友的都得花钱。”母亲说。

  “妈,我知道,我钱够花。”

  母亲说:“我一个老太太在家不花啥钱,一个月也就交个电费,打个酱油花点钱,菜啥的,大米,你姐她们都给我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上两天你大姐上集,路过这还给我留下几条带鱼呢,我自己也不愿意收拾,等明天你自己收拾做了吃。”

  我说:“行,明天我做。”

  吃完面条,下地把桌子收拾了。

  从包里把给母亲买的棉鞋拿出来,跟母亲说:“妈,我给你买双鞋。”

  把鞋送到母亲面前,母亲接过去。

  “还给我买啥鞋,你去年买的还没咋穿,在柜子里放着呢。”

  “给你买的你就穿呗,放柜子里干啥?”我道。

  “我一个老太太在家有双鞋就行,那鞋新,留着出门穿。”

  母亲一句“留着出门穿”说的我心好酸。

  “您老人家一年也不出几回门,就在家穿呗,穿坏了我再给你买。”

  母亲没说啥,用手摸着鞋面。

  “这啥皮子,这么软乎。”

  我说:“我挑软乎的买的,这是软皮鞋,就适合你们老年人穿。”然后道:“妈,你试试,看看大小。”

  母亲把鞋穿在脚上,在炕上走了两步,说:“挺合脚的,一点都不硬,上两天看你老婶穿双皮的,她那个没这个好,硬。”

  说着又坐回炕上,把鞋脱下来,拿在手里看着。

  “这回死也行了,这辈子也穿上皮鞋了。”

  “妈,看你老人家说啥呢。”

  母亲笑,把鞋放到窗台上。

  “人哪有不死的,我这就是享福了。”

  “妈,以后你得更享福呢。”

  “嗯,那得等有了儿媳妇,没儿媳妇算啥享福。”

  我没敢吱声。

  母亲见我不说话,说:“你那些个同学,那个林庆光,上个月结的婚,还把我接去了呢,看人家那媳妇,可地道了。”

  我说:“妈你别着急,赶明儿个我也给你找个地道的儿媳妇。”

  母亲说:“别说地道儿了,就算是个小不点你领回个也行,就从那吹。”

  “妈,你别着急,你儿子还说不上媳妇。”

  “我才不着急呢,还能活几天,管你说不说媳妇呢,我就是看人家庆光媳妇好,要是我有个那样的儿媳妇那还说啥了。”

  我看着母亲,母亲也看着我。

  母亲把窗台上的鞋拿下来递给我,对我说:“把鞋放柜子上,我明天早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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