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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短兵相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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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禾怎么也没想到,惠琴老师会来看她。

  自己出车祸并流产的事情,学校的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呢?她想问问文远,是不是他透露的?但还是忍住了。跟文远交流的欲望都随着肚子里孩子的消失而消失了。

  她不想再勉强自己要讨好什么人,只是暗暗告诉自己这段婚姻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朵朵维持一个家的完整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决绝,决绝就决绝吧。

  朵朵在的时候,她尽量保持着往日的亲切,其它时间里,她冷眼地看着这个家里的一切既不难过,也不动心,甚至连个感慨也不曾冒出。

  当慧琴老师走到她床头,拉着她的手询问怎么流产的时候,海禾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答上一句:“不小心,没什么事情。”便岔开话题,聊起学校来。

  这一切表面上好像很正常,但文远跟她说话时那种小心翼翼的味道,海禾的目光里回避的感觉,还是让郑惠琴老师感觉到异样。

  毕竟也是快退休的老教师,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不能逃过她的眼神,她想起了张巧在上学期里对她说过的一件事:

  当时张巧正送女儿参加诗歌朗诵大赛,路过樱花公园时,看见文远拉着一位年轻姑娘的手在散步。她好奇心大发,就躲在一角密切注视着他俩。其间他们一直十指相扣,有说有笑,甚至树阴影下还想到亲吻了一下。不用说,这就是文远的小情人。

  张巧的话一下子让惠琴老师惊了一跳。

  海禾是多年的同事,而且共处一个办公室,她是再了解不过了。海禾这个人忠厚实在,甚至有点木讷,而文远则高大英俊,还是深江教育界稍有名气的音乐才子,总觉得两人并不相配,隐约担心他们的婚姻。

  现在张巧这么一说,就更加证实了她的直觉。

  毕竟郑惠琴是老教师,她不动声乐地与海禾聊了一会儿,将满腹的心事收入心中离开了。

  目送郑老师的离去,海禾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窥见自己婚姻里的不幸,也包括自己的父母。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要不断克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低沉,要让自己保持以前的状态,甚至更好。

  她望着镜子前自己耳垂边脸颊上的那条深色的疤痕,把头发放下来,顿时遮了大部分,不再刺眼。

  “也许应该将头发烫起来。”海禾自言自语道。

  女人很多时候,很容易成为多米诺骨牌的推手。比如说,当她决定将头发一直放下来,就会想把头发烫起来。当头发烫好后,就会觉得自己应该化妆才配得上这发型,当红色的胭脂擦在耳垂边的脸颊时,又觉得要穿配得这妆容发型的衣服……

  就这样,海禾朝着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方向变化着,连她自己都惊讶这种日渐一日的转变,并十分享受。

  她再也没有提到过酒店捉奸的事,也没再提起过车祸和流产的事情。

  同样的,文远也不曾提起,仿佛之前的一切是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水冲刷过后,什么也没留下,又仿佛是昨夜里做过的一场梦,醒来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除了海禾明显得变得比以前打扮时尚点以外,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至从车祸事件后,文远很少再外出,几乎整天都宅在家里了。以前海巴不得文远天天在家,一起吃饭,一起干家务,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去面对文远,两人单独在一起无话找话讲,更显得尴尬,她明白,即使生活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但裂痕是永远存在的。

  她忘不了床头曾经出现的避孕套,她忘不了文远手袋里的那条星星手链,她忘不了酒店门口惊慌失措的那张脸,她更无法忘记自己耳垂边上那道还在泛红的疤痕。

  她没有起激光除疤的念头,她甚至想让这个疤留在自己的脸上,连同自己悄然生长的皱纹一样变成岁月的纪念。但不除去,不代表愿意示人,海禾开始在自己脸上擦较深厚的粉,渐渐地,她开始觉得自己还需在其他五官上做文章才配得上这张满是脂粉的脸。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她学会了画眉,眼线和腮红,这一切她无师自通。

  她惊讶于自己这几个星期的变化。当长长的大波浪长发披在肩头,一身卡其色的连衣裙出现在镜子面前时,海禾在恍忽间迷惑,这镜中的人是谁?

  偶然有亲戚来家探望时,他们没有多关心海禾车祸流产的事情了,反而更关注她整体感觉的变化,好像更洋气了,但又感觉更生疏了。

  七夕节很快到来。这些年来,七夕节逐步演变成为中国的情人节,商家的各种噱头活动有如雨后春笋,将情人节的意蕴推向了高潮,不少人已把这个节日当作了相亲派对和求婚仪式的契机。

  海禾娘家住在郊区,那里的七夕节却还保存着一些传统的味道,什么穿针乞巧、种生求子、为牛庆生、拜织女、拜魁星、吃巧果等七夕习俗,虽不像旧年一样原汁原味,但在政府的打造下一年比一年精致,一年比一年迎合城市人怀旧的口味。这不一样的传统风情,逐渐成为当地旅游金名片。

  今年各地赶来参加七夕活动的游客人数暴增,下午四五点,街上都挤满了游客和硬挤进来的车辆,街旁到处是卖彩灯的、小零碎的小贩。很快,许多城管、民警都赶来维护治安,更是让这年的七夕显得更加喧哗和嘈杂。

  刚入幕不久,朵朵就被街上那些玩具和各类彩灯兴奋得到处乱窜,海禾拉都拉不住。文远脚步快,紧跟朵朵,防止人群中冲散,把速度慢的海禾一个人留在了人潮之中。这反而让海禾更自在,四处悠闲的逛起,寻找儿时的记忆。

  今年的灯确实很精致,连村口的那条河里也放满了莲花灯,河边有一群青年人在放孔明灯,当灯缓缓地升起,那带着梦幻般的光亮成群成群的在天边化作星星,这情景煞是迷人,简直是将电视画面复制到现实中来,引来了许多旁观者驻足。

  海禾在桥上站了站,就准备去桥边的小摊上买个孔明灯,等朵朵回来一起放。刚下桥不久,就被河边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她的心几乎要跳起来,不错,这个人不就是董品晶吗?

  她挽着身边一个三十多的男人的手臂,甚是亲昵。这男人身材不高,但却胖得很,是她丈夫吗?怪不得出轨,这长得也确实不怎么拿得出手。

  海禾心里冷笑着,这个万恶的女人,勾完别人的丈夫,还能厚着脸跟老公一起秀恩爱。

  海禾虽然很是气愤难平,但理智还是告诉她不要惹事,早点让这件事过去。她深呼吸几次,恢复了平静,像无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手机端『笔\趣\阁→m.\B\iq\u\s\an.C\o\m』

  仿佛是注定似的,董品晶两人居然往她这里走来,当经过海禾身旁时,她手上那串星星手链瞬间引起了海禾的注意。

  这串星星手链,虽然只是掠过几眼,但却像烙在海禾脑子里一样,是注定抹不掉的。

  她从文远的包里找到,如今还戴在品晶的手上,这是耻辱的提醒,她又想起了那场车祸,想起肚子里那可怜无辜流产的孩子,刚平复的心,猛然又跳跃起来。她感觉自己血往上涌,真想狠狠地掌掴过去,但理智还是克制下去了。

  海禾表面那种看似不经意,但又明显充满着刻意味道的目光,让董品晶很快地注意到经过身边的这个女人。

  刚开始她并没有认出海禾。那披肩的大波浪长发,能难与只见过二三次的海禾联系起来。

  但当目光与海禾对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快要蹦出胸膛,连忙地打了声招呼:“杨老师”,那声音是如此僵硬,让边上的那个男人也感觉怪异,就问了:“遇到朋友了?”

  海禾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地说:“不算朋友,见过几次吧。”就准备往前走,并不想跟品晶有任何纠缠。

  才没走多远,就听见品晶在身后叫住了她:“杨老师”,那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海禾止住脚步。

  回头,品晶身边的男人不在了,不知道品晶用什么办法将他打发开了。

  她想干嘛?一股厌恶之感从胸腔里蔓延开来。

  此时快到小店了,周围挤满了买孔明灯的游客们,尤其是孩子特别多,打打闹闹,极尽喧嚣。

  品晶示意海禾往河堤边相对比较冷清的地方走,尽管这样有点突兀,但海禾还是跟了过去。见河堤边的假山后面没有人,两人这才站定。

  “听说,你出了车祸,孩子没有了,真是令人难过。”这话从品晶嘴里出来,真是像吞了苍蝇一样令人恶心,海禾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回应。

  品晶并没有理会海禾的眼神继续说,“你接下去可要好好休养啊,女人对自己可一定要好一点。”

  海禾有点忍不住了,打断了品晶的话:“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这么假慈悲吧。”

  海禾的语气很冲,但品晶并不受影响,还是表现出跟原来的语调,继续她那所谓的关心:“文远一定会很伤心吧。他可一直盼着想要个儿子呢。对了,我想告诉你,我也怀孕了。”

  说完这句话,品晶突然把目光盯住海禾,那眼神挑衅有带着不容侵犯的霸气。

  海禾并不退缩,迎着品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你怀孕跟我说什么,难道是文远的?”

  品晶此时却故意不回答,把目光移到河里的莲花灯,故作随意地说:“你看,这河里的莲花灯多好看啊——对了,我预感我怀的肯定是个儿子。你觉得呢?”

  “□□——”海禾此刻再也不能平静下来,血再次往上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耍的猴子一样,她挥动手想甩一巴掌过去,但品晶灵活地躲开了,像胜利的将军看着俘虏一样充满着蔑视,随即又马上故作委屈道:“杨老师,我们可以慢慢说,干嘛打人呢,周围人那么多,被人笑语多不好。再说——”

  “我就打人了,怎么样?”海禾根本不等她说完,狠狠地推了过去。

  意外出现了——也许品晶没料到海禾会突然出手,身体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想抓住左手边上的柳树干,但重心没找准,整个人跌入水中,突出其来的一幕,使海禾慌了神,眼看着周围的人往这里赶。她慌得往前逃。

  她没逃多久,就听到传来一阵阵喧哗:“有人落水啦”、“快救人”……

  她躲到另一个树干后,捂着胸口,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她害怕极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她只是生气推人,但并没有想把人推下水,现场情况怎么样了?品晶救上来了吗?她很想知道,但又不敢去看。

  她定了定神,又继续逃离,让自己离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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