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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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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一个谎,用十个、百个谎圆,都可能漏洞百出。

    晏旭扯了扯干瘦身上穿着有些晃荡的长衫,再紧了紧腰带,有些紧张、有些不好意思

    回道:“其实,小子看医书并不甚多。只是换得大夫多。咳咳,有位大夫曾言:本是轻症,奈何拖久,先服【栀子柏皮汤】,见症轻之后,再换【茵陈附逆汤】,闲时用绿豆炖煮猪肚,久可痊愈。”

    “咳咳,那大夫言之详据、剖陈深入、耐心细致,按其所开药方服用,确见效果。否则,家贫又体弱,小子既无精神读书,更无可存之至此。只可惜,其人走方,已不知去向。”

    没钱治不起病,有好的方子也只能严重了治治,不严重就先拖着。

    想找那大夫?那是位走方郎中,找不到了。

    陈县令惋惜地咂了咂嘴,换了书学上的问题。

    对于这个,晏旭的心脏可稳得很。

    只是并未高谈阔论,仍就本着答题时的文风,四平八稳中带着些小儿的天真狡慧。

    陈县令在听完后,语重心长对他道:“你基础学识扎实乃属可嘉,但你心思机巧,心性也有些过于敏动,日后,望你能走正道、入正途,方可长远。”

    “多谢县令大人教诲!”晏旭郑重揖手行礼。

    然而,就见陈县令面容一改,语气一厉:“考场外对赌,可有你份?!”

    晏旭:“……”

    这心脏是别想消停了。

    果然是书难读、官难见。

    他做出小孩子应有的反应,似被骇退半步,遂羞愧地垂头喃喃:“有机得银,小、小子……”

    再一抱拳躬身,满脸诚挚:“对不住,小子再也不敢了。”

    没有解释、没有卖惨、没有争辩,只认错。

    陈县令的面上终于浮出了三分笑意。

    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再如长辈对小辈般语气。

    “那是临时起致,且数目不大,又因你家贫身弱需银,本官也算不得你错。本官提点这句,也是想你思正途、少走捷径之故。”

    “多谢大人开恩,小子谨记!”晏旭再次认真行礼道谢。

    真的谢。

    别看这貌似是小事,真要被追究,也完蛋。

    至于挣银的法子……

    这时,两名大夫被请了来。均五十岁左右年纪,身上还仿若带着药香。

    晏旭觉得今日的自己,都快被刺激麻了。

    不由心道:这要全按正道来走,那他早就没路可走。

    有路,才有直行或歪歪斜斜,无路,爬都爬不动。

    而官场……直行一个试试?!

    他老老实实伸出手,配合着两位大夫的望、闻、问、切,然后只在脑子中疯狂翻忆誊抄过的医书,只等见招拆招、见方辩症。

    谁让周氏因为穷,根本请不起好大夫,导致给儿子抓的药是贵,但几乎全是错的呢?那些就是只针对肺咳平喘一类而已。

    不过,这次,晏旭白担心了。

    两位大夫在辨症之后,小小声对商了一下,开出了【牛黄八宝散】,主镇惊通络解毒,且能对症因胎毒产生的黄褐。

    也就是都认为他的胎毒,乃他母亲孕期服食过大量热伤之物造成。

    陈县令听完后,就对他俩提到了晏旭所说的【栀子柏皮汤】、【茵陈附逆汤】和绿豆炖猪肚的方子。

    得到了两位大夫的一致认同,并四眼亮亮,承认此类更佳,确定晏旭若按方服用,定不会短寿。

    至此,陈县令彻底放下了心,再不提晏旭体弱一事,并将其很有可能被治愈的字样,标注在了其档记之上,使得后续之人,亦再没为此考问过晏旭。

    当然,那是后话。

    此时,陈县令自掏腰包,给了晏旭二十两银子为其延医请药,并鼓励他好好进学之后,稍稍提醒了一句。

    “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有来本县一观,或对你有益。”

    这话的意思,就是孩子之间以学识结交,可能更容易相处。

    说完,也没让晏旭回话,便放了他离去。

    晏旭却没放在心上。

    贫不与富交,是有一定道理的。

    虽然儿时的友情,特别对未来有好处,且更加坚固与单纯,但他现在真没这方面的想法。

    他现在只感觉浑身轻松,还很愉悦。

    真正为考到第一,欢喜;为最大的担忧能暂时搁置一旁,欢喜;为银子的压力暂时得到了缓解,欢喜。

    这拨儿富贵,他,接住了。

    而老大夫则被赶出县衙,从此声名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风光。至逝前,仍教导其子、其徒:“学无止境,切忽骄傲自满,形束框己。”

    其徒有一人,终有所进,入太医院。

    当然现在的晏旭还什么都不知道,谢过县太爷后,快快乐乐地蹦回家,一头攘进被窝,睡倒。

    美美一觉后,起来依旧荤腥不见、且药汤摆盘。

    晏旭便将县太爷招三位大夫给自己看诊、新开了药方的事说了,让母亲别再浪费银钱胡乱抓药云云。

    周氏自是喜极而泣。

    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己儿子居然考到第一之后,她就喜泪不断。如今更是激动开心,遥遥就对县衙方向叩头跪拜。

    而晏旭看着这一切,才敛去了笑意,悄悄叹息一声:他体内的毒,可不是热毒啊……

    不过,没必要跟母亲说了,且让她欢喜着吧,好不容易才盼来的苦日子到头了呢。

    这毒等自己有机会步入朝堂以后,再认真找个好大夫看看再说。

    晏旭压下心事,再露出笑意,和母亲一起高高兴兴地张罗,准备回去陵扬村。

    一还债、二搬家。

    房东小屁孩杜景辰非要跟着,还嚷着让他娘免了晏旭母子三月的赁院钱,说是他能考上第十名,晏旭出了大力气。

    杜婶笑呵呵答应,还送了一刀肉来。对于自家儿子要跟着晏旭跑,那是半点儿意见都没有。

    只要两个孩子在一起,主要任务是读书不是闯祸,咋的都行。

    看晏旭母子买的东西有点儿多,杜婶还主动借了家中的牛车、和会赶牛车的长工给他们。

    这可省下老鼻子劲儿,还节省下不少时间。

    “我长这么大,头回自己跑出这么远。看那山、多美;看那水、多清!哇,还有好多小鱼儿,晏旭,来来来,作诗一首!”

    杜景辰在牛拉板板车上兴奋,看哪哪新鲜。

    晏旭躺着,见其真是块读书上进的料,便怂恿他自己作诗。

    杜景辰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又看到了什么转移了注意力,立刻便将作诗一事抛到了九宵云外。

    就这样叽叽喳喳,跟着回到了陵扬村。

    一到村口,晏旭就喊停牛车,和周氏一起,没有敲锣打鼓,而是就安静地沿着村头、挨着人家还钱。

    “齐奶奶,这是还您借我的一百个铜钱,谢谢您了。这儿有刀肉,您收着。”

    周氏还着钱,送着肉,笑容真诚灿烂。

    “这……不能收、不能收,这一刀肉至少有四斤,还这么肥,老婆子怎么担得起?”

    齐奶奶收下了那一百文,却怎么都不肯收肉。

    瘦肉三十五文一斤,肥肉要四十五文,这肉肥的多、瘦的多,看着极是喜人,但齐奶奶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收。

    “收着吧,您肯救急,我们母子已是感激不尽。”

    周氏硬把肉帮人挂到灶屋里,出来再带着晏旭给齐奶奶鞠了个躬,就告辞去了下一家。

    齐奶奶追出来,帮着周氏,跟下一个想要推拒的人,一块儿强行留肉。

    关键时候愿意搭把手,还有护着周氏母子平安这些年,这份情义,比什么都贵重。

    一家家的人都被这说辞说得收下了肉,再跟着周氏,一家家去。热热闹闹的。

    个个儿都对晏旭夸赞不已,恨不能将他夸出朵花儿来,甚至都说他是文曲星转世,倒给晏旭夸得不好意思。

    直到撞见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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