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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来,奎娃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一个大男人,不以欺压弱小为耻,倒有脸给一帮子日子过的比自己还难的人立规矩!”刘艳玲的话,深深的刺疼了他,他坐在二平家的饺子馆,下午两点一过,这里就没有吃饭的人了,丹妮在案头忙活,准备晚上的饺子馅儿,奎娃坐在小圆桌旁,五块钱的“翠屏春”已经剩下不到二两了。

    奎娃上了天津工学院,毕业后也曾经想着打拼一番事业,无奈把简历放在市人才交流中心半年,也找不到用人单位,父母就托关系,奎娃进了纺织厂,纺织厂主要生产白漂布,向上海供货,生意很不景气,然而生产任务很重,厂长说了,上海把白漂布价格压得很低,厂子生产就是亏损,但是不生产,工人就没有工资,想拿钱,就全到一线去下车间。厂里的技术人员都进了车间,奎娃这刚进厂的,自然不能例外,他的工作,就是在分拣车间,力气活儿,拆棉花包,一个月工资,九百六。这奎娃没有怨言,九百六就九百六,总比在家里吃白食强,爸爸妈妈干了一辈子,退休了也就一千五,厂长的基本工资也不到一千八,在厂子里,大家都一样。

    偌大的分厂,四百多人,绝大多数是女的,奎娃这样新来的大学生就特别招女人喜欢,年轻女孩子倒罢了,一些三十岁左右的大姐,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过来找奎娃帮忙,借故聊天。奎娃闲坐在棉花包子上,也健谈,就对一个叫冯琳的女孩子有好感。女孩子特别热情,爱说爱笑,还有文化,奎娃就相处下去。女人多处搁不住话,新来的大学生和冯琳好上了,话儿就传到追冯琳的两个混混耳朵里,两个混混儿约奎娃打架,奎娃就叫上开卡车的二平,二平有身手,不费力气打得两个混混儿落荒而逃,完了,二平要奎娃请客,于是奎娃随二平的意思,跟着二平来厂子附近的“火凤凰”黑灯舞厅,跳舞。规矩是,舞厅门票男的五元,女的免费。舞伴儿自己找。十块钱搂搂抱抱,二十动手动脚,五十就能私下说好。

    奎娃就给了二平五十,让他“私下说好”去了,自己十块钱准备找舞伴儿,未成想,这里头,就有本车间的女工,两人就跳舞,音乐一起,灯一黑,女人就贴上来,见奎娃拘谨,两手按着奎娃在奎娃身上蹭着,奎娃手想摸女人的胸,女人直接就把奎娃的手引到下面,两腿夹着,来回扭,一会儿,奎娃就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女人咬着奎娃的耳朵:“二十,姐就让你上!”奎娃被女人领到二楼的单间,破破烂烂的办公楼,门也不关,就看里面两个长沙发上都有人了,再看里面的几间,也有人,女人说,“就门口那间,来得早,结束也早。”

    站在楼道等里面的人完事儿,奎娃看到一个老太太打扫卫生,一手提着扫帚,一手提着带把儿的簸萁,簸萁里全是揉成一团团的卫生纸,夹杂有一两个用过的避孕套。老太太用笤帚拨拉一下沙发上人的腿,“抬一下!”沙发上的人腿一缩,接着忙着干事儿。这时候,奎娃好像被人用大锤在胸部猛然一击,他看到冯琳从里头一间门出来,边走边低头提裤子。

    女人也看到了,一把把奎娃推进房子,奎娃不等沙发上人完事儿,就把女人裙子撩起来,直接把女人顶在墙上。

    从此,女人在奎娃眼里就是个屁。男人就是这,他自己可以出去嫖娼,但是总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个淑女。

    过了几天,二平叫奎娃入伙:“拿五千元,晚上跑出租!”

    “才工作,没有钱!”

    “那你就帮着拉人!”

    “行!”

    奎娃就跟着二平上了一辆黑色破烂的“拉达”,二平花一万元在二手车市场淘的。

    “拉人要到机场,晚上机场公交一个小时一趟,很多人等不及,咱们就有活儿干!”二平对亏娃说。

    机场停车场外头,停着五六辆这样的黑出租。正规的出租是绿色的“雪铁龙”,在停车场排队拉客,警察在航站楼出口处维持秩序,不愿意排队等候的人,就会被拉到这儿来打黑出租,到市区官价是七十五,黑出租五十也拉,但是,黑出租主要的生意是郊县,出租车市区的生意很好,一般不愿意去郊县,黑出租就能一百二百的胡要价。

    二平让奎娃在车里等着,自己去航站楼抢生意。

    那一晚,他们拉了两拨生意,一拨市内,赚了一百五,一拨外市,直接要了五百,事后,二平拿出一百给奎娃:“车钱,油钱,都在这里呢!”二平拍了拍自己的衣袋。

    “这一百我不拿,还欠你四千九!”

    “也好,这事一个人弄不成,一个人拉人,另一个得看着车,算咱两搭伙!”二平说。

    “为什么白天不干?”奎娃问。

    “白天上班呢!”

    “你工资一个月是多少?”

    “各种补助下来,一千五!”

    “三晚上就赚回来了,上屁班!”奎娃对二平说。

    “你说的也是,那就白天也干!”

    第二天,二平和奎娃就把“拉达”停在快捷酒店,奎娃站在酒店门口,见提包出来的人,就低声说:“五十到机场!”,厂子也不理他们,他们的岗位很快被厂里子弟顶了缺。

    一个礼拜出来,那天晚上,奎娃去航站楼拉人,接了两个学生的旅行箱,领着他们往停车位置跑,就见三五个人在打二平。

    奎娃放下一只旅行箱,双手抱着另一个就朝冲向二平的人撞过去,把对方撞了个侧翻,腾出手来要再次冲进圈子,一看,八九个小伙已经围过来。

    “奎娃,快跑!”二平喊着撒腿就跑。

    奎娃把箱子递给上气不接下气追过来的学生,“另找人吧,我得打一架!”

    说完转身进场子,早有两个小伙子冲过来,奎娃双手齐出,往外一分,一个夹在腋下,一个被扫堂腿扫的滚在一边。

    “谁来?”奎娃朝人群喊,就听脑后嗡的一声起,奎娃就势压着夹在腋下的人往下一倒,扭头看见背后有人拿一块板砖劈了个空,奎娃腾出左手,伸出两指,一招“毒蛇吐信”,直插来人的眼睛,来人收步头往旁边一闪,奎娃一下子窜起,膝盖就顶在对方胯骨上,对方就地打了个旋,滚在了地上。

    奎娃站直了,拍了拍手,“谁再来?”

    “谁再来?”

    奎娃看到二平已经又跑回来助阵叫板了,两人就扎马步,背靠背摆开了阵势。

    “一对一”,人群里闪出一个光着膀子的精瘦小伙,“我叫卫红!”

    “赢了再说!”二平就要往上扑。

    “我来!”奎娃把二平身子一拨,上前一步。

    卫红一个垫步,身子打旋飞起,第一脚扫过来,奎娃双手格挡,不想卫红第二脚更高,直逼奎娃脖子飞来,奎娃往前一扑,就势一滚,狼狈的躲开,卫红并不趁人之危。

    “站起来,重来!”卫红扎个后弓箭步,一手高举,一手前伸,向奎娃挑战。

    “比腿上功夫?好来!”

    奎娃站起来,一左一右来了个外劈腿。

    不等奎娃收腿,卫红一个俯身,扫堂腿一腿刚过,后腿又至,只见奎娃就地拔高,人已腾空,有个明堂叫“二起脚”,一脚直扫卫红面门,看看卫红躲不过,奎娃另一只脚一收,蹲着落地。

    “我输了!”卫红直起腰一抱拳。

    “呵呵,我也没赢,”奎娃伸手,“这是二平,我叫奎娃!”

    “得了!”卫红转身朝身后喊,“以后车队里就有这黑‘拉达’了,份子钱有奎娃的!”

    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忙生意,奎娃就问,“什么是份子钱?”

    “开出租不知道什么叫份子钱?就是我们罩着大家,大家给我们交保护费!”

    再后来,二平叫上阿龙加入,弟兄四个,两两分工,分别把持进出市区的口子和航站楼外的停车场,每月都有三五千块的收入,二平就挂上了厂里的丹妮,负责记账,直到发生了出租车劫杀案,沿途彻底取缔了黑出租,弟兄四人在东门外开了饺子馆儿,几场打拼下来,就在这狗市当了带头大哥,过起了收保护费的日子。奎娃有文化,拳脚最好,隐然就是挑头儿的。

    在狗市的做买卖的,除了有门面的,全是下岗工人,奎娃他们不算,他们是主动离岗的,自然觉得高出大家一等,直到遇到了刘艳玲,拳脚没有输,输在嘴皮上,输在了心里,奎娃这几天也不管保护费的事儿,独自一个人喝闷酒。

    这时二平和啊龙进来了:“上面要来人考察,清理狗市,没有门面的全得关张,听说要十五天!”

    “哦!”奎娃表示知道了。

    “那,没有人做生意,我们吃啥?”这时候卫红进来了。

    “谁清场子?”奎娃就问。

    “城管!”

    “那就吃城管!”奎娃喝完了剩下的酒。

    “吃城管?怎么吃!”二平问。

    “到他们家吃!”奎娃靠在椅背上。

    “这么喝酒不是办法!”卫红走过来,收拾桌子上的酒杯酒瓶。

    “城管张队长家住哪儿?”奎娃问卫红。

    “哦,区政府老家属院,水厂路那儿!”

    “二平,把柱子喊来,弟兄们到张队长家去吃,他家的日子过得可比我们都强!”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都上班去了,区政府老家属院静悄悄,奎娃和阿龙把‘拉达’停在院子门外把风,柱子领着二平和卫红,把城管队张队长家翻了个底儿朝天。

    回到饺子馆,大家把东西都放在圆桌上,现金只有七万多,加上首饰纪念币,不到十万。

    “看来张队长也不算有钱的主儿!”奎娃喊丹妮,“收起来!”

    丹妮端着一个红牛饮料纸盒子过来,把东西往盒子归拢。

    “别急,”奎娃对对丹妮说,“点出两万,柱子拿一万,另一万呢,柱子,你转交给你那刘总,就说我奎娃给她交保护费呢,看她敢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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