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秉章和孙三爷本是同辈，两人是堂兄。在二姓村孙家，在目前健在的人里面，辈分是最高的了。

    所以孙三爷被杀，才能惊动孙家所有的人。孙秉章也才极为光火，毕竟死者地位不同，杀人杀到了孙家族长的堂兄弟头上，这还了得？想必是孙秉章压力极大，生怕案子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找不到真凶，在族里自己难以交代，也给别人留下口实。

    最重要的是，项家的人肯定会那这件事取消孙家，这样一来，孙家就会在二姓村低人一等。这个族长当得自然也难以服众。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孙三爷人刚死，还没入土为安呢。孙三爷父亲的牌位却又被人偷走了。

    而且奇特的是，被偷走的牌位竟然又是孙三爷父亲的。孙碧庭是孙三爷的父亲，自然也就是孙秉章的堂叔。按照备份推算，应该死了没几年，要是活着，说不定也是百岁老人了，但在孙家祠堂里面，供奉着那么多先人的牌位，孙碧庭却真算是个小辈。

    按照辈分，牌位从高往下排，孙碧庭的牌位应该是在最下端。那张桌子虽然是供奉神像和先人专用的，但也比寻常桌子高不了多少。毕竟平日少不了烧香供奉，桌子太高了也不方便。

    我们赶到祠堂的时候，祠堂里还留着几个孙家的族人。他们窃窃私语，表情凝重，看来先辈的牌位被偷了，他们也是疑神疑鬼，一时间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孙秉章来了之后，他们还浑不知，时不时对着供奉神像和牌位的桌子指指点点，嘴里窃窃私语。

    孙秉章咳嗽了两声，众人这才安静了一些。

    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毕竟牌位又不大，一个平台之上，几十个牌位，一个牌位大概就有一条烟大小。孙碧庭的牌位在最下面，应该是被人顺手就可以拿走。

    看着无端端空出来的位置，孙秉章紧咬着双唇，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顿了半响，孙秉章问，谁先发现的？

    方才来灵堂禀报孙秉章的年轻人说，爷爷，是我发现的。你们走之后，我上前挨个儿才是牌位上的灰尘，按照组训，要从辈分高的先人往下擦拭，所以一时没有发现。等擦到最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太爷爷的牌位。

    孙秉章强压着火气，问，祠堂里其他地方都找了没有？

    年轻人叫孙永利，他见孙秉章发火，极为害怕，怯懦地低着头，声音越说越笑，道，没有。我连神像的后面都找了，还是没有。我起初以为自己毛手毛脚，擦拭牌位的时候，不小心把太爷爷的牌位碰翻了，掉在了桌子下面。可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有，我就想，是不是什么野物进来，把太爷爷的牌位弄到了神像后面。可祠堂虽大，却没什么物件，一眼望过去就能全看见，我到神像后面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孙永利说着，指了指周围的年轻人，说，他们当时都在这里，可以作证。我们一起找了三四遍，还是没有发现。

    周围的年轻人听孙永利这么说，连连点头，附和着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但当时我们都在，没有人离开，发现牌位失踪之后，我们留守，让孙永利来给您汇报。

    这些年轻人生怕孙秉章发货殃及池鱼，明面儿上是替孙永利作证，可一个个都是在和自己撇清关系。

    孙秉章忽然上前，跪在香案前面的蒲团之上，猛地冲神像和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说，各位列祖列宗再上，我孙秉章无能，在任本宗族长之时，门人被杀，凶手还逍遥法外，现在我堂叔的牌位又无端失踪，我没脸见人了。等我查处凶手，当以死谢罪，否则我孙秉章百年之后，还有什么颜面埋在孙家的祖坟之中！

    说罢，孙秉章起身，忽然冲我们吼叫道，这一件件事，就是冲着我们孙家来的。在这里，除了项家人个个蛇蝎心肠，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这村里除了我们孙家，就项家势大，他们平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除了他们还有谁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天打雷劈的事情来？事实摆在眼前，就看政府是不是出面主持公道了，如果真的你们袖手旁观，有意庇护，就别怪我孙秉章没把丑话说在前面！

    这话一说，白鹏飞先慌了。他赶紧上前，冲孙秉章说，老先生，您先别生气。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是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尽快把凶手找出来，给你，也给孙家一个交待！

    孙秉章听白鹏飞这么说，怒气稍微减了一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族长走了，孙家其他几个年轻人也纷纷离开，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孙永利最后走的，他看着我们，说，我也要走了。

    意思很明显，这是送客。他们要离开了，我们还留在这里也有点儿不妥当。

    从祠堂出来，我说，白所长，你刚才对孙秉章做个安抚即可，没必要那么放纵。他是有意迁怒项家。虽说现在凶手和偷牌位的人还没找出来，可也未必就是项家人干的啊！

    白鹏飞见我数落他，略有不悦，说，肖博士可是有所不知啊。现在的形势，国内上上下下都在搞和谐社会，文明村庄，维稳是关键！楚镇是县里的旅游胜地，每年对县里的税收贡献也大。要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我可真的担待不起。

    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我不觉得真的会出什么大问题。

    白鹏飞看出了我的疑惑，说，肖博士还不清楚情况，十来年之前，因为一件小事，项家和孙家纠集族人，械斗群殴了好几天，都闹出人命了。最后政府出面，抓了几个挑头的，各打五十大板，才把事态控制住。最后闹出人命，也不了了之，情况才得以安抚。当时的族长正是孙碧庭，也就是孙三爷的父亲。那时候，两家的族长都在风口浪尖儿上，孙碧庭被搞的焦头烂额，不久之后，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了。就因为这个原因，孙三爷才坚决不要当族长，现在孙秉章这才接替了族长的位置。

    万万没想到，这二姓村的渊源还这么深。看来我还真的是孤陋寡闻。我向白鹏飞解释说，白所长，您别生气，这基层一线的具体民情，我的确不了解。你还是担待一下。以后我多向您学习。

    好在白鹏飞也不计较，唉声叹气地说，等处理了这档子事儿，我要向局领导汇报，这个楚镇的派出所长，我是不想当了。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纷争，搞的我每一天睡好觉的。白天本来就忙，晚上还睡不好。这两天你们半夜听见没有？杨队长总是后半夜才回来，我开门开的晚了，他就骂人。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这活儿可真不好干！

    杨帆今天没来，出来的时候，我让李一男在他门口喊了两声，杨帆没答应。我也不想叫他，拉着白鹏飞就走了。主要是那个人比较恶心，出来以后不干正事儿，成天就知道和田宁搭讪，田宁也是巴不得他别来才好。

    看来白鹏飞心里对杨帆也是不悦，今后日子长了少不了矛盾。

    白鹏飞建议先去找项家的族长问问情况，我觉得也好，就跟着走了。

    路过孙春秋家的时候，红婶儿就在门口，拉鞋垫儿。见我们过来，红婶儿主动开口说，孙春秋今天早上回来了一趟，你们碰见他没有？

    我大为诧异，问，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红婶儿说，就早上啊！今天族长通知要在你祠堂跳大神，他不敢不来。后来还去祠堂了呢，跳大神儿的时候，他就在祠堂！

    我心里一惊，毕竟我们之前都没见过孙春秋本人。祠堂跳大神的时候，孙家的人都背对着我们，而且人又多，竟然让他鱼目混珠，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