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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车上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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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骚动过后车厢里已变得寂静寂静。
  广播停止了播音,过道上很少有人走动,几处零星坐着的几个人,也开始扒在那张不足一尺见方的小桌子上打起瞌睡。
  车厢里的灯光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何紫娜看看对面的一对恋人,他们情愿让上一张床空着,硬是紧紧地搂在一起,两人卷缩在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小床上。
  男的背部朝外躺在外侧,一手搂过女的腰部睡着,女的面部贴在男的胸前,一只脚压在男子的大腿上面,他们一动也不动的这样搂着睡着,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何紫娜只有偷眼地看他们几眼,不知道他们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何紫娜上面的这张床时不时有“吱嘎、吱嘎”的声音传出,何紫娜不知道现在这位男子还有没有睡着,至于他是睡着好还是不睡着好,何紫娜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说他真的睡着了,这车厢里的静越发使何紫娜恐惧起来。他清楚记得镇上姚书记和上次来家的客商汪老板说起过的话,珍珠是贵重物品,车上车下故意偷包的有之,故意调包的有之,自己带珠出门来,必须自有防范意识。
  珍珠又是国家统购统销产品,车站、列车上的乘警,联防队员巡查得很严,一旦发现有私自买卖的,不仅珍珠要当场没收,而且人还要受到拘留等依法处理。
  从这方面去考虑,何紫娜但愿上床这位男同志还没睡着,因为万一有偷盗、有乘警来查,他也可帮自己提个醒、或替自己帮个忙什么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问题,何紫娜真的又很希望上床这位男的早早睡着,深深地睡着。因为与一名陌生男人同一室睡觉,这对何紫娜来说是一件十分别扭的事,你说上面床上有这位男子睡着,自己换件衣服,脱下长裤多不便呢,所以她一直是穿着上车时的那一件外套和衣半躺着,还一手压在小肚子的衣角上,另一手压在她脖子下的衣领处,以防走光什么的。
  远处的不同方向时不时有几声呼噜声传来,何紫娜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晚上几点了,但他心里想,现在该是夜很深很深的时候了。
  突然间,她一下子感觉自己有些疲倦起来,昏昏沉沉的,双眼总想合起来。
  对面的有一对恋人躺着的床吱嘎一响,何紫娜警觉地睁开双眼,她侧脸向他们看去,只见那男子把女的头放平、手放好,再往身上盖了被子,就爬到床上去了。
  何紫娜早已尿急了,刚刚就因看到四周的人都睡着,但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着睡,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是坏人,所以一直不敢离开自己的行李包去上厕所。
  现在对面这位年轻男子醒了,看他衣着打扮,看他行动举止,何紫娜相信他是一位吃国家粮的好人,于是她趁着这位年轻男子刚刚爬到上床时就说:“小阿哥,麻烦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上一趟厕所就来。”
  何紫娜是带着一口浓浓的地方口音说普通话的,那男子实在是没听懂,但看看何紫娜的手势他似乎已明白是让自己照看一下何紫娜的行李,于是便向何紫娜点点头,挥挥手,表示示愿意。
  何紫娜放心地去找厕所了。
  走在过道里的时候,何紫娜不时朝别人的床上去瞄了几眼,发现不管男的女的大多是歪斜倒翻地躺着,也有的坐在床上喝酒喝茶。
  走到车厢快到头的时候,何紫娜忽然发现一个烫着黄色卷发、穿着红色短装时尚女郎用一个“大”字形躺着,半个白白的肚子暴露在处。
  就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烫着一头黑色卷发,穿着一件花色衣服、一手指缝里挟着一枝香烟,一手拿着一副墨镜,斜靠在厕所边门框上,双眼色眯眯地盯着那位“大”字形熟睡着的女人。
  何紫娜想,这绝对不是一位好男人,不是流氓就是一个黑道上混的人,于是她连厕所都不敢上,就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躺了一会儿,何紫娜总感觉尿越来越急,再也躺不下去了,她顾不得什么,就夹扭着脚步跑过去上了趟厕所。
  车厢里比刚才更静了,何紫娜俯身去摸了摸床底下的皮箱,发现皮箱还在,就放心地上床背贴着行李包半躺半睡地卷缩在床上,这下她终于伴随着“轰隆隆、轰隆隆”列车前进声睡着了。
  “请拿出你的火车票和身份证。”刚刚迷迷糊糊中睡着的何紫娜突然被身边的说话声惊醒,她睁开眼一看,一男一女的两名乘务员,正在向自己对面的一对恋人查证验票。
  “同志,我身份证没带,就带上了一本工作证,工作证可以吗?”睡在上床位的那位男子边说边从包里取出一本工作证递着女的乘务员。
  两位乘务员都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看了看了工作证,那男的在看了工作后又问扒在床上的那位男者:“你是《广州文艺》编辑部的,那下次投稿就找你了哦。”
  扒在床上的那位男子笑笑说:“你也搞文学创作?欢迎啊!”
  男的乘务员笑笑说:“偶儿写一点,不上名堂的,”说着又向何紫娜要身份证和车票了。
  何紫娜把车票和身份证摊开一并递给乘务员,乘务员没拿过去,只是朝车票和身份证看了一眼就走了,就连睡何紫娜上铺的那位男子这里也没去查一下证件和车票。
  其实何紫娜是很希望乘务员去查一下睡她上铺这位男子的,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可知道周边的人有没有有效证件,有了有效证件自己自然可以放心些。
  现在乘务员离开了这个位置,虽然有些遗憾,但往自处想想还又多了一个荣幸,许多时候,乘务员的好心情,就是旅客的好福气。
  实际上,何紫娜打从走进候车室那一刻起就发现,不管是乘务员还是乘警,他们脸上的肉都是横生的、嘴上说的话都凶巴巴的,唯是这次来的两位乘务人员态度可亲了。
  何紫娜心里明白,这次态度好,自然是对面一对恋人的原因,因为她听懂了那位乘务员与这位男子的对话,知道了他们不仅和自己一起一直要坐到广州为止,而且还是《广州文艺》杂志社的编辑。
  这是一对可信的伙伴,何紫娜看看睡在自己对面的姑娘已坐在床上梳妆打扮起来,也就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给姑娘说了话:“姑娘妹妹,帮我照看一下行李,我先去刷个牙、洗过脸。”
  姑娘扎着头发点着头,示意何紫娜放心去好了。
  何紫娜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外都是树木,列车刚开过一个隧道,不一会又“轰隆”一声进入另一个隧道。
  当列车再从另一个隧道开出时,朝霞已把满片的山林染成桔黄色,何紫娜不知道列车已进入到了哪个地区,只知道新的一天的开始。
  卖小吃和副食品的小车从过道里推过来,每到一个床位,或多或少会有人去买一些想吃的东西,看看四周都有人在包里挖东西,何紫娜才想到了自己行李包里还有茶叶蛋、粽子等,于是她也打开行李包上的小锁,取好吃的东西出来。
  茶叶蛋刚从包里挖出来,香气特别浓。
  本来背朝着何紫娜在自己床上整理东西的一对恋人,或许也闻到了从她那里飘过去的香味儿,两人先后转过头来看何紫娜。
  何紫娜看他们觉得好奇的的样子,也就拿给他们每人一只,并笑嘻嘻地对他俩说:“自家鸡下的蛋,用我自己手艺煮,你们尝个鲜吧。”
  一对恋人好奇的吃着茶叶蛋,嘴里不停地说着:“真好吃、真好吃。”
  见他们的这种欢喜样,何紫娜又从包里拿出两个茶叶蛋递了过去,男的觉得不好意思接手了,忙摆着手说:“我们尝过味道好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何紫娜还是要把茶叶蛋塞过去,她边塞边说:“爱吃你们就吃吧,我包里还有其他好吃的哩。”
  那女的实在经不起茶叶蛋香味的诱惑,她笑嘻嘻的接过何紫娜手中的茶叶蛋,腼腆地说:“我要,我喜欢吃。”说着,她拿出一张面巾纸摊在床前的小桌子上,又把茶叶蛋放在面巾纸上,就转身往床里行李包里捣鼓起来。
  不一会,她拿出一包长条子的多味饼干递给何紫娜,还说:“阿姨,这饼干味道不错,你也换个口味吃吃吧。”
  何紫娜知道,这姑娘是因为吃了自己茶叶蛋觉得不好意思才拿饼干给自己的,便连忙把饼干拿了回去,她也跟那位姑娘说:“我包里好吃的东西还好多,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这下姑娘当然没同意,“我们老老实实吃了你的东西,你也该老老实实地吃我们的东西。”
  就在何紫娜跟一对年轻恋人交流得很热烈的时候,睡在何紫娜上铺的的那位男子起床了。
  爬下床来的这位男子朝何紫娜笑笑说:“你那茶叶蛋好香呀,都闻得我睡不着了。”他边说边拿着牙杯毛巾朝洗手间走去。
  何紫娜与对面这对年轻恋人有了这样一段礼尚往来之后,就变得相互熟悉起来,尽管何紫娜的地方口音很重,但通过慢慢地说,他们还是能听懂何紫娜的一些话,这下他们已经知道,何紫娜是去广州的,去广州是去了解珍珠市场行情的。
  虽说何紫娜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是一位从来没出过远门、从来没跑过市场、做过生意的农家女人,但由于出门之前上次那位来家的珍珠客商一说,和老公何喜富的一次提醒,自然多了几分警惕性,她尽管看得这一对恋人忠厚老实,但还是留了一手,没说出自己是带着珍珠去卖的。
  睡在何紫娜上铺的那位男子来了,他把洗漱用具放床上一放,开始打扮起自己的服装来。
  在刚刚下床来的时候,何紫娜已发现他换去了昨天穿的那套服装,上身穿了件猪血红衬衫,下身穿了件炒米黄的喇叭裤,这下他没把外套穿起来,而是先拿下一条珍珠领带挂了起来。
  就是这条珍珠领带,一下子打消了何紫娜对这位男子的防备,她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说:“你这是珍珠做的?”说着便去摸男子刚挂上脖子的珍珠领带。
  男子见状,身子自然地往后一仰,一手又顺势挡住何紫娜手,然后笑脸对着何紫娜说:“这个可看而不可摸,因为我是当作样品穿出去卖的。”
  何紫娜满脸红红的,连忙陪礼似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我只是对珍珠有亲情感。”
  这男子瞪大眼睛看着何紫娜,好奇地问:“你也认得这是珍珠?”
  “嘻嘻嘻”,这下何紫娜笑出了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激动地对这位男子说了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呀,我这双手拿过的珍珠,恐怕让你挑都挑不动了呢,我不仅认得珍珠,我还知道你这珍珠是最差的珍珠。”
  那男子也表现出十分得意的样子,他说对何紫娜说:“你是江苏人无锡人,不对,你说话的口音又不像是那边的人,要不,要不是浙江,浙江的诸北人。”
  何紫娜觉得这人好奇怪,来自己是哪里人都听得出来,莫非他又来过诸北收购珍珠,于是她以试探地问这位男子:“你也到过浙江诸北?”
  这男子笑笑说:“我没去过浙江的诸北,但听说现在浙江的诸北已盛产珍珠了,这段时间是准备去看看呢。”
  何紫娜先没说出自己正是诸北人,而是想当着这对恋人的面查清楚这个是做什么的。他让男子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来,同样也拿出两个茶叶蛋放到他面前,还说:“你刚才不是说你是闻着茶叶蛋香味闻醒的,现在给你补吃两只。”
  这男子也不好意吃,他把茶叶蛋推到何紫娜面前说:“吃的东西我自己有,都是出门人,带点东西不方便,留着自己吃吧。”
  何紫娜又把两只茶叶蛋推到这位男子面前,这下她没把话题定格在说茶叶蛋上,而是问他说:“你是做珍珠生意的?”
  这男子说:“我是有珍珠业务就跑珍珠业务,有珍珠产品业务就跑珍珠业务,你看看,今天我就是带着这样的珍珠领带到湖南去卖的,等会儿就在衡阳站下车了,所以我这身就先打扮好了。”
  他这么一说,在《广州文艺》工作的男子也搭上了话:“看你这人是专跑采购的,那你这珍珠领带带到过广州去卖吗?”
  男子笑笑说:“当然有过,我也把广州的服装带到江苏浙江去卖呢,你说今天我拿着江苏珍珠领带怎么会坐浙江杭州的火车来湖南,那是因我去杭州联系了服装市场,说不定那次趁便又可把广州的牛仔系列服装带到杭州去,又把浙江诸北的珍珠带回广州去呢。”
  我是浙江诸北的,下次你来浙江诸北就找我好了,我家就是那边最大的珍珠繁育户。
  挂着珍珠领带的男子哈哈笑了起来,他说:“昨晚我就看出你是个初做生意的人,但没想到你是去做珍珠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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