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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带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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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高教授的一席话之后,何思强又悲伤到了极点,他走出医生办公室,一路跑向走廊西边的那个楼梯口,又沿着楼梯跑到住院部的顶楼,在露天平台的墙角处坐下“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子后,何思停了下来,他用一只手掌一左一右地抹了一下,就静静地坐着,默默的想着,
  他想医生为什么如此无用,连一个癌症都根治不了,让父亲苦苦折腾了二十多天后,还是用一句“你们回家吧!”把父亲拒之医院之外。
  他想父亲为什么如此命苦,满怀希望奋头几十年,最终还是将背负着一身债务而离开人世。
  大难无情人有情,在高教授告知了父亲的病情之后,何思强对父亲何思富相处的分分秒秒都十分珍惜起来,他暗暗下定心,从现在起的每秒每分时间里,都要让父亲乐意的活着。
  他“咚咚咚”地跑下楼梯,又走进医生办公室,找到高教授说:“高教授,刚刚我想到了,要是真这样回家的话,能不能可带一些药,一方面真能拖延生存期,另一方面对病人也是一种安慰,使他没有一种坐着等死的感觉,总觉得还是在吃药治疗。”
  高教授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当然会开上一些药让你们带走,包括药物化疗,癌症病人的机能调理,以治痛等方面的。”
  “那好,你说给我们开上吧。”
  何思强想走出病房处,高教授却又叫住了他,高教授说:“如果你们真打算出院的话,这两天我就给他好好调理一下,让他红光满面地回到家,这样的话回去的感觉肯定是很好的。”
  何思强连声应着:“好的好的。”他还希望张教授不要在父亲面前说,这次并不是因为这病治不好让他回去的,而是因为他吃不消挂液化疗这种强烈反应,就改成药物化疗了,药物化疗虽然见效慢,但不用住院,可过着家里的自由生活。
  高教授也点头认着,他告诉何思强:“这个我会配合家属做好病人工作的。”
  何思强装着开心的样子来到了父亲的病房,何喜富正半躺在床上看着他新买的养蚌育珠技术书,何思强微笑着在父亲何喜富的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地对他说:“爸,这个挂瓶的化疗反应太大,你不就是吃不消吗,刚刚我跟高教授商量了,要不就改成药物化疗,高教授说了,药物化疗虽然见效慢,但它反应小,用起来方便,可带着药回家去吃,不用再住院了。”
  听何思强这么一说,整体忧愁着何紫娜也一时高兴起来,她也微笑着在床边说:“那样好啊,那样我们可到家里去治疗了。”
  何喜富放一下手头书的,他看着何思强说:“那样的话我还可天天去蚌塘观察珠蚌的变化了,心情也会好一些。”接着他又催促何思强:“你快去叫高教授给我们配药,既然这样就早点可出院了吗。”
  何思强“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父亲何喜富说:“爸你这也太心急了,高教授说了,做这个药物化疗还要给你调理几天的,让你带着健壮的身体回去,因为虽然药物化疗没有挂液化疗那样的反应强烈,但对身体的反映还是有一点的。”
  两天的营养液挂下去后,何喜富的脸色真的红润起来,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医生在查病房的时候就跟何喜富说:“这下好多了吧,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你就今天再一次液,明天就可出院回家了。”
  何思强去窗口办了出院手续,而且拧回来了胖鼓鼓的三塑料袋药物,怕拧着难看,何思强向药房要来了一只纸板箱,把药物放进纸板箱后又手胶带纸封上。
  何喜富回家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大家纷纷带着礼品来看望他,看着何喜富脸色何润,精神饱满,他们都高兴地说:“这么多天你没回来,我们还以会你得了什么大病,现在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何喜富自己也没把自己得了癌症这件事说出来,他只是跟大家这样解释:“骨髓有点毛病,医起来就是有点麻烦,这不,自己在医院里也早就住得厌烦了。”
  对于何喜富这样的解释,大家都信以为真,有的跟何喜富说:“你这种病肯定是太劳累的原因,这几年别说你自己养蚌育够辛苦的了,就帮助人家你做了多少活呀,从今后你对自己的身体就要多注意点了,千万别干得太累。”
  听他们聊到了这个话题上,何紫娜也就在旁边给何喜富插上了一句:“以后再不要任何人来叫一声就去帮他们,有些人你帮了他们也不领情的,这不,这次欠了一点珍珠款他们不就照样跟着大家来要珠蚌了。”
  何喜富连忙制止了何紫娜的话,她说何紫娜:“别随便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毕竟欠钱是我们的不是。”
  别人来看何喜富,何喜富就得陪他们聊天,一天下来,何喜富也就有点累了下来,晚上他早早走进卧室打算早点休息,睡了一会儿总是睡不着,于是他就坐起来,对着一种种药看药物说明书来。
  看着看着,何喜富的心情又有点紧强起来,原来,这些药物上的说明书写的,不是有利于癌症晚期病人的营养补充,就是骨髓转移癌晚期治疗,何喜富心里明白,从这些药物字面上来理解,自己的生存时间是不长了。
  晚上何紫娜来睡觉的时候,何喜富就跟何紫娜问:“你知不知道我的病情是比之前好多了,还是比之前差多了?”
  何紫娜摇摇头
  何喜富说:“没关系的,你大胆说好了,我接受得了,经历了这些天,我也想通了,要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的。”
  何紫娜说:“我天天陪在你边,我知道的你能不知道。”
  何喜富想想也是,也就再没有问什么。
  何喜富起得很早,他知道这几天只要自己在家,来看望他的人肯定会络绎不绝,于是趁着还没人来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去了西泌湖蚌塘。
  在蚌塘边,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在里塘坎的一珠大树底下,何喜富就坐了下来。
  何思强也有好几天没好好巡查过蚌塘了,所以今天他也起得特别早,一起来就抗洪撑过木船,在最大的那个塘面里巡查着珠蚌。何喜富望着何思强的远影,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幸荣感,要不是何思强这么快出道,自己走了,这蚌塘也可跟着人家走了。
  何思强从木船里走出,又往塘坎上走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坐在树底下的人很自己的爸,但他又不相信身体这么虚弱的人这可能怎么早来到蚌塘呢,于是他特地走可去想看过明白。
  快走近的时候,何思强果然发现,坐在树底下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于是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说:“爸,你这么早来这里干嘛?医生关照过我的,千万不让太累,这么多路过来,你是不是走得太累了?”
  坐在树底下的何喜富,抬头看着何思强的脸说:“你爸还没到这个地步。”说着,何喜富向何思强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
  何思强摇了摇头说:“你这里坐着吸吸新鲜空气也好,我还要去那边看看,昨天我路过的时候随便抽查了几个珠蚌,发现有点不大对劲,今天再去观察下。”
  一听说自己塘里养着的河蚌有毛病,何喜富的心里也急了,他伸手从树上一搭就站了起来:“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不不,爸你千万别过去,真的,你要看的话,我情愿把珠蚌捞过来跟你看。”何思强边说边伸手扶住了父亲何喜富。
  何喜富决意要跟何思强一起去看,他甩开何思强的手往前走了过去,还回头跟何思强说了一句:“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一些新技术可教你呢。”
  何思强知道,在这个时候再要想拦住父亲是拦不住了,我跟紧父亲走去。
  来到一个塘边,何思强让父亲站着,自己下塘捞几个河蚌提到父亲眼前,他跟父亲说:“你看这几个的河蚌色泽,蚌型都与上塘不同,我觉得还有点不正常呢。”
  何喜富接过珠蚌一看说,“对,这就是一种病变的表现,对这个塘今天必须实施上进下出的灌水方式,同时采取减少密度,否则就会河蚌死亡的情况。”
  对于何喜富一看见河蚌的色泽和蚌形,就能说出病因和防治办法,何思强打心里佩服,他半是当真半是玩笑地跟父亲说:“爸,你是不是还有许多养蚌育珠技术传授给我呀。”
  何喜富看着蚌塘说道:“爸总以为有些平时不太用到的技术,以后慢慢传授给你们也来得及,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又是错误的,我的所有技术必须加紧时间传授跟你们兄弟俩,否则还真会来不及了。”
  何思强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本想寻父亲开心的一句话,又触及到了父亲的伤心处,于是他连忙劝阻父亲说:“爸,这一大早的你别把话往伤心处说呀,你的身体不是好好的吗?”
  这时,父亲又在塘坎坐下来,自己坐下后又是招招手,示意何思强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何思强就按父亲的意思坐了下来。
  何思强坐下后,何喜富伸出一只手搭住何思强的膝盖说:“强儿,你什么也不用瞒我了,虽然我的文化水平不高,但多少也是个初种生,对于药物上的说明我都是看得懂的,昨晚我把这次带来的药物说明看了个遍,从中可以明白,我得的骨髓癌已到了晚期,而且已转移到了肺、胃等部位。”
  “爸,那是说明药物用途的,不能说明你患的一定这个病。”何思强试图想做一个说明。
  “废话,你能说不是感冒医生会给你配感冒药吗?”
  何喜富看了看何思强后又扫视起周边的几个蚌塘来,嘴里还是轻轻地跟何思强念叨道:“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人总有一死的,迟死也是死,早死也是死,谁也逃不过这一死的。”
  何喜富顾自念叨着,何思强不知在这个时候怎么样去安慰他,所以一直没说上一句话。
  见儿子何思强没来插嘴,何喜富又双手一搭何思强的肩膀说:“就是一样事情很遗憾,没给你们造上新房子,你说吧,自己自开始养蚌育珠以来,这钱也赚得不少,但年复一年地总投入这个又投入那个,加上自己的运气差,一次又一次的碰上罚没款,使造房子的钱一直没有凑齐,眼看今年可以动工建房了,你妈又遭遇了打击,我又得了这一种病,父亲愧对你们,儿子啊!”
  说到这儿,何喜富的头扑到自己的膝盖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是何思强第一次听到父亲哭出声来,父亲的哭声一出来,何思强的眼泪也止不住跌落下来,他连忙起身把父亲从地主扶起来,自己也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爸,你不用这样自责了,我知足了,我想我的两个弟弟也该知足,我和大弟都从你身上学到了养蚌育珠技术,不弟也快高中毕业,你放心,房子我们一定会造起来。”
  在何思强的劝说下,何喜富就慢慢地何地上站起来,又慢慢地朝外塘走回去。
  走到草棚门口,何思强让父亲进去来睡一会,自己则动手给他做一点稀饭吃。
  何喜富手一摇拒绝了,他跟何思强说:“我回家去,让你妈给我做面条吃,再说家里还要去吃药。”
  父亲决意要走,何思强牵出自行车想送父亲回去,何喜富又挡住自行车把说:“你干你的活,我自己走回去,你没看见医生给我挂了三天强身增健液呢。”
  在西泌湖通向村庄的机耕路上,何喜富慢慢地走着,走得累了,何喜富就停下来站一会儿,站着的时候,何喜富总是手反着北,举目向一则的田畈遥望,做这一个动作,何喜富真的不是想看风景,他是不想让人家看出自己是因走不动而站着。
  终于慢慢、慢慢地走到了机耕与村口公路的连接去,公路边的一条溪坑里正有几个村妇在洗服,何喜富走上桥上的时候,就听到这几个村妇边洗服边议论着他:
  一个村妇说:“听说这次何喜富得的是什么癌,而且是很晚的晚期了。”
  另一个村妇接过话题说:“是吗?要真是这样的话,何紫娜欠着珍珠款的几位珠农就倒灶了,喜富一死去,这个钱谁也甭想拿了。”
  还有一个村妇又说:“我听那些珠农在说,要真拿不到款的话,他们还要去法院告何紫娜。”
  本来,何喜富在桥上静静地站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何喜富再也站不住了,他先是全身发抖,后是双脚一软就瘫倒下去,“呯”的一声,何喜富的身子跌落到桥上,压到桥下几个俯身洗衣的几个女人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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